崇德十七年夏,紫禁城内的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滴出血来。承泽独坐于太和殿中,龙椅之上不再有昔日的威严,只剩一片冰冷的孤寂。殿外,风声如泣,似在低诉这大满帝国的末路悲歌;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承泽的面容愈发狰狞可怖。他双目赤红,鬓角已生出缕缕白丝,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之姿,如今只剩一具被恐惧与疯狂啃噬的躯壳。
“报——!”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了殿中的死寂,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闯入,手中战报几乎被汗水浸透。他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南方义军已攻破金陵防线,直逼京城!其先锋号称十万之众,战鼓声震天,沿途州县无不望风而降……”
“降?”承泽冷笑一声,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之上,震得满案文书四散纷飞,“降得好!朕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谁敢与朕为敌!”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似在咆哮,又似在自嘲。太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还有何事?速速道来!”承泽的目光如刀,狠狠剜向那太监。后者战战兢兢,又道:“北境……北境游牧部落趁乱南下,已占了辽东数座要塞,边军溃散,守将……守将多已投敌……”话未说完,承泽猛地起身,一脚将面前的香炉踢翻,滚烫的香灰四溅,烫得太监连声惨叫。
“废物!都是废物!”承泽咆哮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太和殿中回荡,似鬼哭狼嚎,“朕养你们何用?边军无能,朝臣叛逃,如今连北境的蛮夷也敢欺到朕头上来!这天下,究竟还有谁忠于朕?谁?!”
无人应答。殿下跪着的一众内侍,全都低头不语,个个面色如土。承泽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双眼。他忽地仰天狂笑,笑声中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怨毒:“好!好一个大满江山!好一个忠臣良将!既然你们都弃朕而去,那朕便让这天下,与朕一同葬送!”
他踉跄着退回龙椅,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指甲嵌入其中,渗出丝丝血迹。他的眼中,红光忽明忽暗,似有某种邪异的力道在体内挣扎,仿佛要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自从数年前,他为求长生与无敌之力,暗中接触了那所谓“覆海会”的秘法传承,便觉得自己似被一头恶兽寄宿于心。那力量曾让他战无不胜,可如今却如跗骨之蛆,反噬着他的肉身与魂魄。但承泽已无退路,他宁愿彻底沉沦,也不愿承认自己输给了天命,输给了那早已远去的龙飞。
“传旨!”承泽咬牙切齿,声音低沉如鬼魅,“召内阁首辅,即刻入宫!再命锦衣卫,将宫中所有机要档案,尽数焚毁!既然这江山守不住,那谁也别想得到半点好处!”
内侍们面面相觑,首辅张大人早在一个月前便借口“病重”避居府中,早已不问朝事,锦衣卫指挥使更是直接带着亲信叛逃,投奔了南方义军。如今的紫禁城,不过一座空壳,承泽的旨意,又有谁会去执行?然而,迫于承泽的淫威,一名年老的太监还是诺诺应下,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殿中重归寂静,承泽独自坐下,目光呆滞地盯着殿顶的金龙藻井。那金龙张牙舞爪,似在嘲笑他的无能与孤立。他低声呢喃,似在自语,又似在向某种无形的存在发问:“龙飞……你究竟在何处?你若还在,怎会容这天下,落入如此境地?莫非你当真弃了这大满江山,弃了你我昔日的兄弟情分?”
无人回答。风声从殿外卷入,夹杂着远处隐约的喊杀声。那是京城外,义军先锋逼近的征兆。承泽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他缓缓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躯,一步步走向殿外的金水桥。桥边,几位老太监仍在守候,见到承泽出来,忙不迭地跪下请安,可眼神中却满是恐惧与疏离。
“陛下,天色已晚,风大寒凉,还是回殿歇息吧……”一名老太监低声劝道,语气中却带着三分犹豫。他话未说完,便被承泽冰冷的目光打断:“歇息?哼,朕何时能安枕?这紫禁城中,连你们这些老奴,也在等着看朕的笑话吧?”
老太监连连叩头,泣道:“奴才不敢!奴才万死不敢有二心!”承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径自立于桥头,遥望天边那片逐渐逼近的火光。那是义军燃起的烽烟,映得半边夜空血红一片。隐约间,战鼓之声如雷霆滚滚,夹杂着马蹄铁蹄的轰鸣,似要将这座千年帝都,彻底碾碎于尘土之下。
承泽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攥紧拳头,咬牙道:“龙飞,若你还念半分旧情,便该速归,与朕一同守住这江山!否则,朕便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这天下彻底埋葬!到那时,你便是千古罪人!”
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却无人听见。远处,紫禁城的城墙之上,已有守军的火把渐渐熄灭,那是他们弃城而逃的征兆。承泽看着那一点点暗去的火光,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他转过身,目光阴冷地扫过四周,似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来人!”他低喝一声,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怨毒,“命人打开太庙,朕要亲自祭拜祖宗!若这江山注定不保,朕便与祖宗神灵一同,见证这最后的时刻!再传令下去,宫中所有秘档、珍宝、图册,一概不许留存!烧!都给朕烧干净!”
一名小太监硬着头皮应下,飞奔而去传令。然而,承泽却清楚,这座皇宫中,已无多少人真正听命于他。那些昔日阿谀奉承的朝臣,或逃或叛,甚至有皇亲国戚暗中与义军勾结,试图在最后一刻保全自身。承泽冷笑一声,心中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他曾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是大满江山的真龙天子,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夜色愈深,紫禁城内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唯有太和殿前的几盏宫灯,仍在风中摇曳,映出承泽那孤零零的身影。他缓缓走下金水桥,步履蹒跚,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身后,太庙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钟鸣,那是祭祀的钟声,也是这座帝都最后的挽歌。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战火已燃至城门之前。南方义军的先锋大旗猎猎作响,旗上“替天行道”四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眼。北境游牧部落的铁骑也已绕过长城防线,自东北方向逼近,双方的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彻底撕裂。承泽站在太庙之前,耳边回荡着那如潮水般的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你们以为,朕便如此易倒?”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即便是死,朕也要拉着这天下,一同葬身!那‘覆海会’留下的最后一招,终是到了用武之时……”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似在酝酿着某种最后的疯狂。而紫禁城外,战鼓声愈发急促,火光映天,仿佛预示着这大满帝国的最后一夜,已不可阻挡地降临。义军的长矛与游牧部落的铁骑,似两股洪流,终将汇于这座帝都之下,而承泽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那风烟深处,才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