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玉碎片在云黯指尖化为齑粉的刹那,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冲击,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尖针,狠狠刺穿虚空!千里之外,猎影阁总坛那供奉着无数魂灯的恢弘主殿,死寂被瞬间打破。
“噗!噗!噗!噗——!”
连绵不绝的爆裂声刺耳欲极。千盏象征阁中核心弟子、长老乃至隐秘力量的魂灯,灯芯骤然由幽绿转为刺目猩红,随即灯体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炸裂开来!幽蓝的魂火裹挟着灯油与碎片,如同狂暴的烟花,疯狂溅射。供奉魂灯的巨大玉璧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继而轰然崩塌,玉屑纷飞,烟尘弥漫。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魂火熄灭后的焦臭,瞬间充斥整个殿堂,令人窒息。
“阁主魂玉……碎了!” 一个负责看守魂灯的老执事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碎裂的,是猎影阁至高权力的象征,是维系整个庞大组织灵魂契约的核心!主殿深处,一声不似人声、饱含无尽怨毒与惊怒的咆哮穿透层层禁制,震荡八方:“血狩!十万妖骑!我要他神魂永坠九幽!”
**血色荒原,亡命开端。**
几乎就在魂玉碎裂的同时,距离云黯所在血色荒原边缘百里之外,一片厚重的、终年弥漫着铁锈与腐烂气息的妖云,被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冲击狠狠撕开!猩红如血的光点,混合着魂玉湮灭后最精纯的怨念碎片,如同血雨般簌簌洒落在这片亘古蛮荒的土地上。
“呜嗷——!!!”
荒原苏醒了。沉睡的地脉在血雨浸润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大地如同巨兽的脊背般起伏震颤。无数蛰伏于地穴、潜藏于腐沼、游弋于血色长河的妖兽,无论强弱,无论食草还是嗜血,同时昂首,发出震彻云霄的狂啸!那啸声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音浪,冲击着荒原上的一切。枯死的巨大妖树簌簌抖落仅存的枝干,嶙峋的怪石纷纷崩裂,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陡然浓郁了百倍,粘稠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云黯的身影,就在这片血色天幕的笼罩下,如同鬼魅般在起伏的荒丘、狰狞的兽骨丛林中穿梭。每一次落脚都轻如鸿毛,却又快逾奔雷。他身上残破的道袍被荒原上无处不在的腐蚀性血雾侵蚀得更加褴褛,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那是空间反噬和连番血战留下的印记。经脉深处,被晶髓修复后覆盖的星辉纹路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正与侵入体内的、魂玉碎裂时逸散的诡异怨念激烈交锋,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灼烧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
然而,他的眼神却比荒原上最冷的寒铁还要锐利,还要沉静。捏碎魂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捅破的不是马蜂窝,而是直捣了蛰伏深渊的恶龙巢穴。猎影阁的报复,必将如同九天倾泻的灭世洪水。
身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一道血色的光幕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染得如同凝固的鲜血!那是猎影阁的“血狩令”被彻底激活的标志。光幕之上,巨大的血色符文扭曲变幻,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却杀气滔天的人影轮廓——正是云黯在星图上被标记的投影!紧接着,沉闷如雷的蹄声撼动了大地,起初是零星的震动,迅速汇聚成一片连绵不绝、令整个血色荒原都为之颤抖的恐怖轰鸣!
烟尘如同海啸般腾起,遮天蔽日。烟尘之中,无数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狰狞身影若隐若现。那是猎影阁蓄养、驯化的十万妖骑!骑乘着披挂重甲、口喷毒焰的魔蜥兽、背生骨刺的腐骨狼、甚至低空掠行的翼爪蝠龙!骑士们全身包裹在暗沉的血色铠甲中,只露出冰冷无情的眼眸,手中长矛、巨斧、劲弩闪烁着嗜血的幽光。他们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云黯遁逃的方向,碾压而来!空气被撕裂,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真正的亡命,才刚刚开始。
**荒原猎场,步步惊魂。**
云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新生的经脉星纹在晶髓能量的催动下全力运转,每一次空间亲和力的微妙波动,都让他在复杂的地形中如同游鱼般滑溜,险之又险地避开前方突兀刺出的巨大骨刺、突然塌陷的流沙血沼、以及那些被血雨刺激得狂性大发、不分敌我扑杀上来的小型妖兽群。
他像一道在血色画卷上急速游弋的墨线,身后是汹涌拍岸的血色狂潮。
“咻!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身后兽吼与蹄声交织的噪音。数十道拖着惨绿色尾焰的劲矢,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覆盖了他前方数丈的范围!箭矢落地,“嗤啦”一声,地面坚硬的暗红色岩层竟如同冰雪般融化,腾起大股大股带着强烈腐蚀性和迷幻效果的毒烟。是猎影阁前锋的毒瘴箭!
云黯瞳孔微缩,脚下星辉纹路骤然一亮,身形诡异地一扭,如同失去重心的影子,瞬间横移出三丈,险险避开了毒烟的笼罩核心。然而,几缕逸散的毒烟还是沾染到他的袍袖,坚韧的布料瞬间焦黑、碳化,传来刺鼻的气味。他毫不犹豫,并指如刀,“嗤”地一声削掉沾染毒烟的半截袖子。
“在那里!放噬骨蜂!”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追兵中响起。
嗡鸣声大作!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妖骑阵中升起,速度快得惊人,瞬息间就扑到了云黯身后数丈!那是由无数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口器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异种妖蜂组成的蜂群。它们对血肉的气息极度敏感,一旦沾身,瞬间就能钻入骨髓!
云黯眼神一厉。逃,只会被蜂群淹没。他猛地顿住身形,在高速奔行中硬生生拧腰回转!面对汹涌扑来的噬骨蜂云,他非但不退,反而深吸一口气,体内晶髓能量与星辉纹路共鸣,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片死亡乌云狠狠一抓!
“影噬!”
并非吞噬实体,而是吞噬光!以他掌心为中心,光线瞬间被扭曲、抽离,形成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微型绝对黑暗领域!扑入这片领域的噬骨蜂,如同撞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携带的微弱生命精气和飞行时搅动的能量波动,竟丝丝缕缕地被那黑暗汲取,反哺云黯自身,虽然微弱,却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蜂群陷入短暂的混乱。就在这瞬息之间!云黯左手早已掐诀完毕,对着脚下遍布枯骨的大地狠狠一按:“起!”
“轰隆隆——!”
大地震动,无数巨大的、沾染着暗红血污的兽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攫取、拼凑,瞬间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高达数丈的森白骨墙!蜂群“噼里啪啦”撞在骨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却暂时被阻挡。
云黯毫不停留,借着骨墙的掩护,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荒原更深处,一片弥漫着浓郁硫磺气息、怪石嶙峋如林的区域冲去。身后,骨墙在蜂群的啃噬和后续妖骑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雕虫小技!追!” 妖骑前锋的统领,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巨汉,眼中血光更盛,一夹胯下魔蜥兽,速度再提一分。
血色荒原,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云黯利用着复杂的地形,将新领悟的“化影遁”和空间步法发挥到了极致。他时而如轻烟般融入巨大兽骸的阴影中,避开密集的箭雨攒射;时而利用空间亲和,在看似绝路的嶙峋石笋间进行不可思议的短距瞬移,引得追兵撞得人仰马翻;甚至故意将小股追兵引入潜伏着强大独行妖兽的领地,引发妖兽与猎影阁的混战,自己则在混乱中悄然遁走。
每一次险死还生,都伴随着猎影阁妖骑的惨叫和妖兽的嘶吼。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旧的未愈,新的又添。褴褛的道袍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浸透,分不清原本的颜色。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在血与火的淬炼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冰冷。
**裂天鹰巢,祸水东引。**
前方,硫磺气息越来越浓,空气灼热得扭曲。一片巨大的、由暗红色火山岩构成的陡峭崖壁出现在视野中。崖壁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巨大孔洞,每一个孔洞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
裂天鹰的巢穴!
这种荒原霸主级的群居妖禽,成年体翼展可达十丈,翎羽如铁,爪喙足以撕裂精金,性情更是暴烈无比,领地意识极强。最可怕的是,它们是群居!此刻,巢穴中影影绰绰,无数巨大的身影在洞口边缘躁动地徘徊,显然也被魂玉血雨和猎影阁大军惊动,正处于极度的暴躁之中。
云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计划的核心,就在这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不再深入崖壁,反而转身,面对那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血色洪流。妖骑统领刀疤巨汉冲在最前,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手中一柄车轮巨斧高高扬起,恐怖的罡气撕裂空气:“小虫子,看你往哪……”
话音未落,云黯动了!
他双手结印,速度之快留下道道残影。体内晶髓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沿着覆盖星辉纹路的经脉奔腾咆哮!他不再压制,反而将一路逃亡、杀戮所积累的庞大杀意、血气、以及体内空间反噬残留的狂暴气息,毫无保留地引导、汇聚!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能量风暴,以云黯为中心轰然炸开!风暴并非向外冲击,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疯狂地卷吸着周围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硫磺气息、大地的荒芜死气,甚至……猎影阁妖骑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和血腥味!
这股由他自身为引,强行汇聚的“饵料”,其诱惑力对于嗜血的裂天鹰而言,简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戾——!!!”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无尽愤怒与贪婪的尖唳,从最高的一个鹰巢中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成百上千声!整个崖壁瞬间沸腾!无数巨大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密密麻麻的巢穴中激射而出!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那个散发着最浓烈、最诱人血气与杀意风暴的中心点!
云黯!
但云黯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无数裂天鹰如同乌云盖顶般扑下的瞬间,云黯眼中厉芒爆射,脚下空间陡然扭曲!他不再保留,将新领悟的“化影遁”催动到极致!
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实体,瞬间坍缩、拉伸,化作一道介乎虚实之间的扭曲暗影,速度快到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这不是瞬移,却比瞬移更加诡异难防!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贴着地面,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那无数撕裂空气的恐怖鹰爪缝隙中,从那交织成死亡之网的罡风利刃之下,险之又险地一穿而过!
目标,直指妖骑大军的中段!
而他身后,那失去了目标的、狂怒的裂天鹰群,它们俯冲的巨大惯性,它们被彻底激发的凶性,它们对那浓郁血气杀气的贪婪,此刻,全部倾泻在了刚刚冲到近前的猎影阁前锋妖骑身上!
“不——!” 刀疤巨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无边的惊骇和绝望。他首当其冲!
“噗嗤!咔嚓!嘶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肉体撕裂声、骨骼碎裂声、铠甲扭曲声瞬间取代了所有的呐喊和咆哮!裂天鹰的巨爪轻易洞穿了魔蜥兽厚重的背甲,铁喙一啄,便将全副武装的骑士连人带甲撕成两半!翼翅扇动带起的罡风如同实质的巨刃,将周围的妖骑连人带坐骑拦腰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血腥味,前所未有的浓郁!
这浓烈十倍的血腥,如同火上浇油,让整个裂天鹰群彻底疯狂!它们不再区分目标,眼中只有杀戮和吞噬!前锋的妖骑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死亡风暴撕得粉碎。而后续的妖骑大军根本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了这场由云黯亲手导演的血肉风暴之中!
鹰唳、兽吼、人喊、金铁交鸣、血肉撕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丧歌。裂天鹰的凶悍超乎想象,猎影阁妖骑在最初的混乱后,也爆发出亡命的反击,弩箭如雨,刀光剑影,法术轰鸣。整个荒原边缘,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云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这片混乱战场的边缘游走。他并非躲避,而是在寻找!寻找那个能让他混入运输队的关键——驯兽师!
**令牌入手,暗流再涌。**
混乱是绝佳的掩护。云黯的身影在残肢断臂、嘶吼挣扎的战场边缘急速掠过,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阴影。他的目标无比明确——那些衣着明显区别于普通妖骑、身上佩戴着奇异骨哨或符文项圈、正拼命吹奏刺耳音调试图安抚或控制狂暴妖兽的驯兽师!
一个,两个……他在混乱中冷静地观察着。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目标。那是一个身材干瘦、穿着绣有控兽符文的褐色皮甲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惊惶,却比其他驯兽师显得更为镇定,正躲在一头被斩断了前肢、痛苦翻滚的魔蜥兽尸体后面,急促地吹着一枚血玉雕成的骨哨。骨哨发出的音波虽然尖利,但在震耳欲聋的战场噪音中显得力不从心,却依旧勉强约束着附近几头同样陷入狂暴、但尚未完全失控的腐骨狼,形成一个脆弱的小型防御圈。他腰间悬挂的那枚青铜令牌,在血污中隐约可见一个咆哮的狼头徽记——正是猎影阁后勤运输队驯兽师的标识!
机会!
云黯眼中寒光一闪,身形骤然模糊,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下一瞬,他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中年驯兽师头顶上方!
“谁?!” 中年驯兽师反应极快,惊觉头顶恶风不善,猛地抬头,眼中厉色一闪,口中骨哨音调陡然拔高到刺破耳膜的程度!那几头被勉强约束的腐骨狼瞬间双眼血红,放弃防御,不顾一切地腾空扑咬!
“影缚!”
云黯冰冷的低语如同死神的宣判。他根本无视那几头扑上来的腐骨狼,左手对着下方凌空一按。中年驯兽师脚下,他自己的影子骤然活了!如同粘稠的黑色沥青,猛地向上翻卷,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腿,并急速向上蔓延!冰冷、迟滞、带着强大禁锢之力的暗影能量疯狂侵蚀。
中年驯兽师脸上血色尽褪,吹奏的骨哨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惊恐气音。他拼命挣扎,但那影缚之力坚韧无比,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暗影甚至开始渗入他的皮甲缝隙。
与此同时,那几头腐骨狼已经扑到云黯近前,腥臭的涎水滴落,锋利的爪牙闪烁着寒光。
“滚!”
云黯右臂随意一挥。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但手臂挥动间,覆盖在皮肤下的星辉纹路骤然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空间震荡波纹以他的手臂为中心扩散开来。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几头凶悍扑来的腐骨狼,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惨嚎着倒飞出去,骨断筋折,重重砸在远处的乱石堆中,抽搐着不再动弹。空间亲和带来的,不仅仅是速度与遁术,更是对周身力场的微妙掌控!
中年驯兽师眼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云黯的身影如同落叶般无声落下,正踩在中年驯兽师被影缚禁锢的胸口。靴底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后者浑身剧颤。
“令,令牌……在……腰……” 求生的本能让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云黯俯视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需要的只是令牌和身份,而非活口。脚下微一发力,暗劲透过皮甲直透心脉。
“呃……” 中年驯兽师身体猛地一挺,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云黯弯腰,利落地扯下他腰间的青铜狼头令牌,入手冰凉沉甸。同时,他动作快如闪电,五指成爪,指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由晶髓能量凝聚的锋锐之气,对着驯兽师的脖颈至胸膛猛地一划!
“嗤啦!”
坚韧的皮甲连同内里的衣物被轻易切开。云黯面无表情,双手抓住皮甲边缘,如同剥下一张兽皮般,用力一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皮肉分离声,一张带着毛发、还粘连着暗红血肉的完整人皮,被他硬生生剥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他毫不停顿,迅速将这张湿滑、温热、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人皮,胡乱地裹在自己身上。人皮上残留的控兽符文和那股独特的气息,是他最好的伪装。做完这一切,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具血肉模糊、失去表皮的可怖尸体,身形再次融入混乱战场的阴影之中。
荒原的风卷起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裂天鹰与猎影阁妖骑的厮杀还在继续,但声势已不如最初那般惨烈。裂天鹰群在付出巨大伤亡后,似乎也感到了疲惫和损失的不值,开始有零星个体脱离战场,返回巢穴。而猎影阁的妖骑大军在最初的混乱损失后,也终于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阵型渐渐稳住。
云黯裹着那身血腥的人皮伪装,如同一个真正的、从血战中侥幸逃脱的狼狈驯兽师,在尸骸遍地的战场上踉跄奔跑,方向却悄然偏离了主战场,朝着荒原更深处,一片相对低洼、有车辙痕迹延伸的区域潜行。
他需要找到运输队。
**混入车队,惊闻秘辛。**
血腥味在低洼地带的风口处似乎被吹散了些许。绕过一片巨大的、如同肋骨般拱出地面的古兽骸骨,云黯终于看到了目标。
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停驻在背风的洼地边缘。数十辆由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鳞甲的地行兽拖曳的沉重货车排成长列。车辆样式粗犷,多以黑铁和某种暗沉木材打造,上面覆盖着沾染尘土的油布,捆扎得严严实实,散发出淡淡的矿石、药草以及……活物特有的腥臊混合气味。
车队周围,散落着数十名守卫。他们虽也穿着猎影阁制式的暗红色皮甲,但装备明显不如追杀的妖骑精锐,神情也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几个驯兽师模样的人正围着几头显得焦躁不安的地行兽低声安抚、检查。
云黯的靠近立刻引起了守卫的警惕。几支弩箭瞬间对准了他这个浑身浴血、裹着人皮、气息奄奄的“同僚”。
“站住!什么人?” 一个守卫小头目厉声喝道,手按上了刀柄。
云黯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微微摇晃,似乎随时会倒下。他刻意让声音沙哑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痛苦,艰难地举起手中紧握的青铜狼头令牌。
“前…前锋营…第三…第三驯兽队…王…王麻子…”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令牌上残留的信息,同时将令牌抛了过去,“裂…裂天鹰…发狂…完了…都完了…我…我拼死…” 话未说完,他身体一软,直接“昏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那守卫小头目狐疑地接住令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狼头徽记和编号,又瞥了一眼地上这个“王麻子”身上那件带着控兽符文、血迹斑斑的人皮“外套”,以及那浓烈的、属于妖兽和死亡的气息。令牌是真的,这身皮和这惨状也做不得假。他眼中的警惕消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晦气和庆幸。
“啧,前锋营那帮疯子,撞上裂天鹰巢了?真他娘的倒霉!”小头目啐了一口,将令牌丢给旁边一个手下,“去,给他弄点水,泼醒了问问情况。妈的,动静那么大,老子还以为是目标杀过来了呢,吓老子一跳。”
几个守卫上前,粗暴地拎起“昏迷”的云黯,拖到一辆货车旁边的阴影里,一瓢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浑水泼在他脸上。
云黯“悠悠转醒”,眼神涣散,充满后怕。
“小子,算你命大!就你一个逃出来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蹲下来,瓮声瓮气地问。
云黯瑟缩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似乎惊魂未定,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鹰…太多了…统领…死了…兄弟们…全…全没了…”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 另一个守卫不耐烦地打断,“算你走运碰到我们运输队。老实待着,别添乱!等前面消停了,我们就绕路去‘鬼哭崖’外围营地交割这批货。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鬼哭崖?云黯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最初登船的目标区域!看来猎影阁在那里有重要据点。
这时,旁边两个守卫一边检查着货车的绳索,一边低声交谈起来,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入云黯耳中。
“……听说没?这批‘血食’和‘药引’要得特别急,连‘玄冥黑矿’都加运了三车。我看上面有大动作啊!”
“废话!没看连‘血狩令’都动用了?十万妖骑啊!就为了抓一个人!啧啧,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把天都捅破了!”
“嘘!小声点!我听到点风声…好像跟北边有关…”
“北边?”
“嗯!咱们阁里在北境阵眼那边的兄弟,最近调动频繁得很。我还听押送玄冥矿的老赵说,他上次去北境营地交割,远远瞅见营地里多了好多生面孔,气势吓人,不像是咱们阁里的人,倒像是…像是上面来的大人物!” 守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和神秘。
“上面?仙…” 另一个守卫惊得差点喊出来,被同伴猛地捂住嘴。
“闭嘴!想死啊!这种事也是能乱猜的?” 先前的守卫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老赵说,那些人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一个什么特使!据说是仙庭派来的!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就要到了,专门来处理北境阵眼和周天星斗大阵的事儿!咱们阁这次搞这么大动静,说不定就是在给仙庭的大人物铺路、献投名状呢!”
仙庭特使?北境阵眼?周天星斗大阵?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云黯看似昏沉、实则高度戒备的心湖中炸响!他蜷缩在货车的阴影里,身上覆盖着冰冷血腥的伪装,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痛苦,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如渊的寒芒。
血色荒原的追猎尚未结束,一场牵扯更广、危机更深的旋涡,已悄然掀起了波澜。他捏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青铜令牌,粗糙的边缘硌着掌心。
路,还很长。而猎影阁,乃至其背后的仙庭,为他铺设的这条亡命之途,才刚刚显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