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要失控。
“赵校尉!”秦书眉头微蹙,沉声低喝,“稍安勿躁!朝廷自有典刑,岂容私刑!”
他并非不想杀李崇威,但这老贼必须明正典刑,昭告天下,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警示宵小,收拢人心。
现在杀了他,固然痛快,却也落了口实,显得我秦书滥用私刑,不合规矩。
赵长勇胸膛剧烈起伏,握刀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刀锋距离李崇威的脖颈不过寸许。他死死盯着秦书,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但秦书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让他心中的狂怒渐渐冷却下来。
“呼……呼……”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咬碎钢牙,恨声道:“末将……遵命!”
言罢,手腕一沉,佩刀“哐当”一声归鞘,只是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像要吃人一般瞪着李崇威。
秦书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李崇威,又扫过一旁同样瘫软的李不同,语气平静无波。
“李崇威贪墨军饷,罪证确凿,自当押解上京,交由三法司会审。至于这科举舞弊一案……”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落在李不同身上,“也该有个了断了。”
“来人!”秦书扬声,“将李不同押上来!”
“是!”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一把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李不同从地上拖拽起来,押至点将台中央。
李不同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倨傲,此刻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裤裆处一片濡湿,散发着难闻的骚臭。
他眼见父亲大势已去,自身难保,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李不同,”秦书的声音带着一股直透人心的寒意,“你可知罪?”
李不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知罪!小人全都招!是小人……是小人一时糊涂,买通了主考官刘大人,又让家父运作,将我的考卷与沈文的考卷调换……求大人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他语无伦次,将当初如何处心积虑、暗箱操作的龌龊事,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只求能苟活一命。
秦书冷哼一声,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科举乃国之大典,为朝廷选贤任能之要途。尔等为一己私利,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徇私舞弊,颠倒黑白,其罪当诛!”
“李崇威,身为南阳都尉,纵子行凶,贪赃枉法,罪不容赦!李不同,科场舞弊,冒名顶替,败坏朝纲,罪加一等!”
“本官今日便在此宣告,李崇威父子二人,即刻押入大牢,听候太子殿下与朝廷发落!此案所有卷宗,本官亦会上报朝廷,昭告天下,还南阳一个公道,给沈文一个清白,也给诸位将士一个交代!”
“大人!”
沈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感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秦书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
“大人恩同再造!若非大人明察秋毫,学生此生冤屈难雪……”
他泣不成声,连连叩首,“学生沈文,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先生快快请起!”秦书连忙上前,亲自将沈文搀扶起来,温声道:“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何须如此大礼。”
周遭将领见此情景,亦是心潮澎湃,纷纷抱拳躬身:“高大人英明!”
“我等愿为大人效死!”
他们此刻对秦书,已不仅仅是敬畏,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拥戴与信服。
这位年轻的郡守大人,行事雷厉风行,却又手腕老道,恩威并施,让他们看到了南阳官场焕然一新的希望。
秦书扶稳沈文,目光转向众将,朗声道:“诸位将军,李崇威倒台,南阳不可一日无主。自今日起,南阳郡都尉一职,由赵长勇赵校尉暂代!待朝廷任命新的都尉前来交接,再做定夺。”
赵长勇闻言一怔,随即面露激动之色,单膝跪地。
“末将赵长勇,领命!定不负大人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书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抚。
“至于诸位将士被李崇威克扣贪墨的军饷,本官也替你们想好了。”
他指向李崇威那座奢华的府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李崇威盘剥多年,府库之中想必金银如山。这些,本就是从你们身上搜刮而来!现在,尔等便自行去取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拿了你们该得的,本官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什么?!真的可以?!”
“太好了!高大人万岁!”
“冲啊!拿回我们的血汗钱!”
将士们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那光芒化作了狂喜与激动。
他们平日里受尽了李崇威的压榨,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亲手拿回被剥夺的一切!
“嗷嗷嗷——”
数千将士如同开闸的猛虎,兴奋地嘶吼着,潮水般涌向不远处的李府。
那座曾经象征着权势与压迫的府邸,此刻在他们眼中,已然成了一座唾手可得的宝库!
当一队队扛着箱笼、抱着布匹、甚至牵着肥羊的士卒兴高采烈地从李府出来,路过点将台时,看到负手而立的秦书,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与敬畏,生怕这位大人反悔。
这……这位大人不会是说笑吧?真让我们拿?会不会秋后算账?
秦书看着他们那既兴奋又有些不安的神情,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
“去吧,都是你们应得的。不过,拿了钱粮,日后的操练可不能懈怠!南阳的安宁,还要仰仗诸位!”
那笑容,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消解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多谢高大人!”
“高大人仁义!”
“我等日后定当刻苦操练,为大人效死!”
将士们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欢呼,一个个挺直了胸膛,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演武场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只余下夕阳的余晖,将南阳郡守府的飞檐斗拱染上一层诡异的血色。
府内,偏厅。
秦书、沈文、赵长勇三人落座。
方才在演武场上那股热血沸腾尚未完全消散,赵长勇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激昂。
秦书神色平静,示意沈文将那本方才在万众瞩目下宣读的账册,轻轻放在了赵长勇面前的案几上。
“赵校尉,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