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与小宋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紧迫。
联军先锋,由疏勒和尉头两国组成的约八千骑兵,已越过最后一道山隘,距离赤谷城已不足三日路程。
其主力大军,旌旗招展,绵延数十里,如同缓缓推进的沙漠风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压迫而来。
赤谷城内,恐慌达到了顶点。
求和的、劝逃的、甚至暗中与联军联络的声音,开始在暗流中涌动。新王术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色一日比一日憔悴。
最终,在联军先锋抵达前两日,术赤在王宫大殿,当着所有贵族大臣的面,清点了车犁国最后所能集结的全部军事力量。
结果令人绝望。
除去必须留守王宫、看守要犯以及维持城内最基本秩序的少量兵力,能够拉出城外野战的,仅有三千人。
这其中,还包括了数百名仓促征召、连皮甲都不齐全的牧民。
三千对五万。
这个数字对比,让大殿内一片死寂,连最初主战最坚决的将领,此刻也面露灰败之色。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国……国公……”术赤声音干涩,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烈。
“仅有……三千人。守城尚且不足,何况……何况出城迎战?”他几乎已经认定了城破人亡的结局,此刻不过是尽最后的努力。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烈身上。
这位来自大夏的将军,已是车犁国最后的希望,或者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烈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三千名士兵面前。
这些士兵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麻木。
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阵型也歪歪扭扭。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一支士气低落到谷底的军队。
沈烈沉默地走过队列,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队列前方站定,目光扫视全场。
“三千人...”
足够了。
沈烈不禁想起往西一次次以少胜多的战役。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虎魄短刃,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本将军,大夏镇国公沈烈,今日就带着你们这三千人,出城!去会一会那五万联军!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车犁人的血性!”
“你们敢不敢随我出城,痛饮敌血,马踏联营?!”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然后被彻底点燃的热血,轰然爆发!
起初是零星的呼喊,随即汇聚成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三千士兵,原本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决死的疯狂所取代!
众人用力捶打着胸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士气在瞬间被提升到了顶点!
术赤和众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心神摇曳,他们看着台下那群仿佛脱胎换骨的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守城是死路,唯有出奇兵,在野战中以雷霆之势先挫其先锋,打出威风,才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好!”
沈烈收刀入鞘,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战马,动作干净利落,“打开城门!随我出阵!”
赤谷城那沉重的城门,在无数道或震惊而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开启。
沈烈一马当先,身后是紧紧跟随的赵风、王小虎等十几名骁骑兵,再后面,是那三千名被激发了所有血勇、抱着必死决心的车犁士兵。
他们没有留在相对安全的城墙之后,而是义无反顾地,迎着即将到来的五万联军,主动出击!
队伍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射向城外的茫茫戈壁。
术赤站在城头,望着那支逐渐远去、消失在尘土中的渺小队伍,双手紧紧攥着冰冷的墙垛,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长生天保佑……保佑沈国公,保佑我车犁……”他低声祈祷,声音在风中飘散。
城外五十里,一处名为“断魂坡”的戈壁高地。
这里是通往赤谷城的必经之路,地势略高,视野开阔,且一侧有片稀疏的胡杨林,可以稍作遮掩。
沈烈选择了这里作为战场。
他命令士兵们利用高地,挖掘简易的壕沟,布置绊马索,并将仅有的几百名弓箭手布置在胡杨林边缘。
“赵风,你带五百人,藏于坡后。听我号令,从侧翼杀出,直取对方中军!”
“小虎,你带两百敢死之士,埋伏于那片砾石滩后。待敌军前锋受挫,混乱之际,给我狠狠捅他们的屁股!”
“其余人,随我在此,正面迎敌!”
命令一道道下达,简洁而明确。
三千人被迅速分配到位,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运转。虽然训练不足,但在沈烈那强大的气场和清晰的指令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紧张的气息。远方,已经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
疏勒和尉头的八千先锋骑兵,来了!
他们显然没料到车犁人竟敢出城野战,队伍显得有些松散,前锋骑兵甚至还在大声谈笑,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参加一场狩猎。
沈烈站在高地之上,远远望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眼神冰冷如铁。
他缓缓举起右手。
身后,三千车犁士兵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