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的心一瞬间高高悬起:“代姐,有的话不能乱说的,让人听了胡思乱想。”
“没有乱说啊,菱菱,这是代姐的推测,你我都清楚,来喜那孩子,从不对女同志动手的,哪怕被抓捕回去,都没有听到香江那边传来任何出格的消息。
好端端的,她为何做出这样残忍的事,让我感到匪夷所思,能牵动她心弦的,唯有周海,我是这样认为的……”
她嗓音压得低,字字珠玑,有理有据。
两人埋首交谈的间隙,门口有人猛的清了清嗓子,超不经意道:“你俩嘀咕(⊙o⊙)啥咧?南风尿床上了,春霞来搭把手,帮忙换换。”
代春霞:“欸,马上就来。”
她给了江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跟着高翠兰火速进了房间,半响,出来搓洗尿布的老太太挪动步伐靠近江菱,低声道:
“菱啊,刚才妈说的那些事可不能拿出来胡乱说啊,俺是被抱养出去的娃,按照血缘亲疏来说,周炀和他外祖没有关系的。
架不住部队有的人就喜欢做文章,不能影响老三的仕途,哪怕是你爸那边,都得尽量瞒着。”
早年些被打砸时,连枕边人都会反目,高翠兰相信儿媳妇,可絮絮叨叨是本能,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永远是这样妥帖的、爱护着每一个儿子。
对方的爱藏在日常的生活细节中,让人感到温暖,面对着这样小心翼翼的高翠兰,关于那些不好的消息,江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妈,你放心,我连周炀都不说。”
“嘿嘿,你果然是妈的亲闺女儿。”
小老太太抄着手,乐呵乐呵的打水给孙子洗尿布,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和江菱形成鲜明对比。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夜深人静时,面对着枕边人,她再忍不住,拽着周炀开始吐槽:“我怀疑二哥在香江出事了,是这样的……”
周海没有背景,在霍家面前显得势单力薄,还容易被欺负,所以,江菱想要把人带回来,如果可以的话,是把两个人都带回来。
周炀坦言:“如果霍娉婷真的出了事,现在的霍家就是一团乱麻,极有可能,来喜不是你能带回来的。
最重要的,爸不让我们插手霍家的事,霍家那位老太太,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不好相与。”
江菱剖析:“现在的来喜连照顾自己都有一定困难,早就不是他们想要的人,只要利益到位,对方总会愿意放手的。
我想尽量把她带回来,至于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以爸的名义去香江。
奶奶有个徒弟是霍家的人,我这次去霍家,主要是替她老人家拜访故人,探查好虚实,带着二哥一起回来。”
“你早就决定好了?”
“是。”江菱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强调:“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过妈那关,我需要你帮忙,你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周炀无言以对,只能用力抱紧媳妇,
毕竟,她做了他不能做的事。
翌日。
听说儿媳妇要独自前往香江,高翠兰顿时急了:“妈陪你去。”
周炀:“妈,不合适。”
“兔崽子你……”
周炀拿过江菱的行李,不容置喙的打断了老太太的话:“霍家态度不明,此时上门议亲只会起反效果。
完全不管不顾也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诚意不够,所以,由江菱作为好友去探望来喜,探探他们的口风,是最好选择。”
“那红英……”
“大嫂有工作。”
“秀秀……”
“那更是个不着调的,上次就不告而别,这次你还敢让他出去?”周炀应付完老太太,最后撂下一句:“你是不相信你儿媳妇?”
高翠兰:“……”
老太太果断闭嘴了。
……
b市到香江有一定距离,除了坐火车外,还得轮渡。
关于霍家的事,昨晚周炀抓紧时间补课,导致江菱严重的睡眠不足,此刻,靠在座位上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叫唤打破了她的平静。
江菱循声望去,只瞧见一名穿着白衬衣的洋人拖着行李箱,面红耳赤的在走廊里叽里呱啦,站在他对面的乘务员皱眉道:“同志,请你冷静点,语速太快了我听不明白。”
坐江菱对面的大爷翻了个白眼:“叽里呱啦的,是在骂我们吗?外国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瞧他那眼珠子,蓝色的,好渗人咧。”
“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耍横,把他连人带箱子扔出去。”
眼看着那外国人撸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乘务员的小脸霎时间有些苍白:“有事说事,武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走廊两边的男同志仿佛被这股热血的情绪煽动,纷纷站了起来,怒目瞪向那外国人,一场战斗就快要拉响警报。
直到江菱来到对面的大爷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沉声提醒:“起来,你占了他的位置。”
大爷目瞪口呆:“什么?!”
江菱不耐烦的看向那外国人,一大串流利的洋文脱口而出,外国友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看江菱就如看亲人般热烈,两人一时间交流没有障碍。
理清头绪后,江菱对乘务员说道:
“这位……詹姆斯同志的车票丢了,但这个位置是他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到售票处去核实情况,另外,他是爱好和平,不打架。”
“嗐,你个贱丫头……”听到要换位置,大爷顿时火了,下意识的想揍江菱,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妈的胳膊肘往外拐!”
詹姆斯轻而易举的擒住他的胳膊,经过核查,对面的座位确实是这位外国人的,一场闹剧无疾而终。
江菱闭着眼睡觉,她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在她清醒时,对方甚至推过来一盒进口的巧克力作为谢礼,直把旁边的大娘眼睛都看直了。
江菱婉拒,头也不回的下了火车。
一路奔波,总算在翌日中午前抵达了香江,按照约定,她第一时间就给家里报了平安。
然后,直奔霍宅。
陆老太太的徒弟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婉约妇女,对方接到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瞧见江菱时,更是第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随后,带着人往家里走。
刚踏进外院的门两人就被拦住了,负责守卫霍家安全的霍青不满的瞥了眼这四房的婶子,嗓音凉飕飕道:
“婶儿,明知道最近家里乱,你还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领,收收那小家子气的做派吧?惹了那位小心下一个被砍断手脚的就是你……”
江菱瞥了眼这行事张狂的青年一眼,“你说的那位是霍雪宁?”
“哟,这你都知道啊,婶儿,不会是你说的吧?”
男人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
江菱挡在了四婶面前,不急不躁道:“既然你言语间对她熟稔,那麻烦你帮忙传句话,就说我想见见她。”
眼看着霍青还要口出狂言,四婶连忙冲过去拉着对方一顿耳语,半响,男人上下审视着江菱,吐出一句:
“行,到会客厅等着吧,能不能见不是我说了算,她现在是霍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基本不会来外院的。”
道谢后,江菱在会客厅等待,让她没想到的是,来喜会来得这样快,雪缎锦服,头发盘在脑后,现在的来喜和当初在家属院的她是天壤之别。
那张娃娃脸满布冰霜,见到江菱时,她没有激动,没有惊喜,言语间,唯有一股上位者的压迫和不耐,笔走龙蛇的快速写出心里话:
“你不该来这个地方,回吧。”
江菱心里隐隐不安:“来喜……”
少女掀起眼皮冷冷的瞥她一眼,再次提笔:“这里没有来喜,我是霍雪宁。”
她的记忆恢复了?!
江菱总算明白那股不对劲从何而来了,霍雪宁,是被霍家精心栽培、扶植起来的佼佼者啊,细看对方字迹,笔走龙蛇,和从前来喜的小学生笔触完全不同。
一股没来由的难过攥紧了江菱的心,她兀自镇定,说出来意:“行,那我不找你,我找我哥,周海。
他跟随他的爱人来了香江,我们都很担心他,麻烦你告知我,他在哪里?”
霍雪宁握笔的手有些颤抖,两秒钟后,那张纸终是送到了江菱面前: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