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站在会议室窗前,窗外的雨如细针密布地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鼓点,一下下模糊了城市的轮廓。他的眼神透着冷峻与专注,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梁栩的身份证复印件,纸张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是承载着案件沉甸甸的重量。背后,是数据组刚刚打印出的调查报告,那摞纸张规整地摆在桌上,每一页都像是等待解读的神秘密码。
梁栩,男,28岁。本科就读于某985高校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那时的他,或许怀揣着对历史瑰宝纯粹的热爱,在象牙塔中潜心钻研。硕士阶段,他转至海外攻读艺术品鉴定与交易方向,海外的学习经历,为他镀上了一层更为神秘的色彩。三年前归国,随后入职于瀚海古董拍卖公司,先后担任技术助理、评估助理。在公司里,他一直表现平稳,宛如一潭静谧的湖水,无任何违纪记录。他性格安静,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社交面狭窄得如同一条幽深的小巷。
这份简历,看似无懈可击。但程望心中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越是完美,就越像刻意伪装。就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学历是真的,论文和奖项也都查得到。但这份背景太干净了。”曹斌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打破了室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他将一份新的记录递给程望,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程望接过记录,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干净得有些反常,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曹斌点头,接着说:“不过我们在他硕士期间的导师名下,发现了一点蹊跷。”
“哦?说来听听。”程望目光从记录上抬起,看向曹斌。
“他导师曾因涉嫌协助文物走私,在法国接受过警方调查。”程望翻开记录,语气中透着严肃。
曹斌神色愈发凝重,说道:“虽然没有被定罪,但那起案件涉及欧洲多个国家博物馆失窃文物,很多东西都没找回来。警方一直怀疑该教授身边有参与走私网络的年轻‘学徒’,但苦无证据。”停顿了一下,他加重语气,“梁栩,刚好就是那个时间段的研究生之一。”
程望微微皱眉,低声说:“他是被训练出来的。一个能以‘专家助理’身份融入拍卖公司流程的专业操作者。”
“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曹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转入战术思维,“一是追踪他出逃的路线,调取所有离京交通记录。二是围绕他曾经的技术工作,分析他是否已经建立起某种‘预谋渠道’——例如替换品的制作工坊、下线的销赃网络等。”
“后者是重点。”程望缓缓点头,目光坚定,“他不是普通逃犯。他会提前规划好撤离路径,不可能仓促出逃。我们要去查——他出逃之前,是否曾进入任何艺术品复制作坊或材料供应商名下。但离京交通记录这一块也不能放松警惕,安排一组人专门负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好,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曹斌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一定要细致,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程望叮嘱道。
当日下午,专案组全员行动起来,分工明确。负责调取梁栩近三个月内消费记录和行踪轨迹的小组,迅速将结果汇总。很快,一处偏远工作坊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一家位于昌平郊区的陶瓷修复作坊,名为“敬畏窑火”。周围是一片略显荒芜的景象,几株枯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警方赶到时,作坊的铁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面对警方的询问,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梁栩?他是来过几次。”店主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回忆道:“他说是帮拍卖行做文物对比分析。那几件残片看上去确实年代久远,但我做这行的,也知道真假掺半。”
“他有没有留下任何模型或者模具?”曹斌问,眼神紧紧盯着店主。
店主摇了摇头,“我这儿没有。但他曾托我介绍过另外一家‘老工匠’,说是专门擅长‘依纹复胎’的工艺。”说着,他翻出手机,“就是这个人——李满清。”
警方迅速行动,马不停蹄地赶往李满清的住处。那是一间早已废弃的老屋,周围杂草丛生,仿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老屋的门半开着,发出“咿呀”的声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叹息。
屋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烧陶用的高温炉和散乱的碎瓷片。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灰尘在光柱中肆意飞舞。
技术组小心翼翼地在屋内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在众人有些失望的时候,在角落的一个隐藏储物箱中,技术组意外发现了一套完整的“定窑孩儿枕”复制模具,以及已烧制完成的三件成品之一。
曹斌眼神森冷,忍不住骂道:“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程望走近模具,眉头紧锁,指尖轻触陶胎,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缓缓说道:“这批复制品的完成度如此之高,绝不可能仓促完成。他至少准备了三个月以上。”
这意味着:调包行为不是个人犯罪,而是一场提前数月筹划、分工精密的职业盗窃。
与此同时,海关警务合作组也传来消息——梁栩的身份在多国信息库中存在重名交叉,法国边检曾在三个月前记录一名“L.x.”出入境,目的地为港口城市马赛,该地正是欧洲着名的“黑市文物交易节点”。
“他可能早已为出境铺好了路线。”程望神色凝重地说道。
“但我们有机会拦他。”曹斌调出监控,指着屏幕说道,“梁栩在消失前最后一次使用手机,是在北京市通州区。那一带有三个小型物流仓库,是不少文玩货运的临时中转站。”
“我们去查。”程望果断地站起身,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当晚十点,程望带队封锁通州一个隐秘的物流点。这里表面是旧书交易仓库,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仓库的大门紧闭,透出一丝神秘的气息。
内部却划出一块独立储物区,技术组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破门而入。在一只深棕色木箱中,他们发现了第三尊“定窑孩儿枕”。
那是原件。
釉面光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胎色偏白,如同冬日的初雪,胎足残有细微历史裂纹,与拍卖图录数据完全吻合。
“他还没来得及运出。”曹斌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说明他慌了。”程望神色凝重,“他没想到李子昂会被盯上,也没料到警方速度这么快。他的路线被打断了。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肯定会有新动作。我们要时刻警惕。”
箱子中还留有一张运单草稿,填写一半,寄件人名字一栏写着“L”,收件地址是一处深圳港口的中转号段。
“如果我们判断得没错,梁栩已经准备在72小时内逃离中国大陆。”程望起身,“但现在,他必须更改计划。”
“而那就是我们抓住他的机会。”曹斌咬牙,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与决心。
凌晨一点,专案组灯火通明。根据掌握的碎片情报和地理信息系统,众人围在地图前,紧张地推演出梁栩极可能使用的一条“民间货运渠道”路线,从通州到东莞,全程用私人工商快运,规避官方管控。
他们分为三队,一队封堵通州出发点,二队南下封锁广州与东莞交界,第三队则紧盯机场和码头。
这是一场心理战。
谁更快,谁能预判下一步动作,谁就掌握主动权。
而程望知道,对方是一个冷静而训练有素的盗窃者,一旦再次脱身,将彻底隐匿。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