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湘妃竹帘,在紫檀木梳妆台上投下细碎金斑。安陵瑶对着菱花镜轻抿口脂,指尖忽地顿住 —— 那抹嫣红与镜中苍白面容相映,倒像是新雪覆了陈年血迹。
“小姐,卯时三刻了。” 贴身侍女青梧捧着金丝掐边云纹披风,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千机阁今日的例会,怕是......”
“慌什么?” 安陵瑶将羊脂玉簪子重重插入发髻,钗头珍珠晃出冷光,“不过是群见风使舵的鼠辈,倒比我这个阁主还急着看笑话。”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白鸽扑棱棱掠过,尾羽扫落几片早樱,粉白花瓣飘进妆奁,惊散了半盒胭脂。
采蓝正要收拾,忽见安陵瑶盯着飘落的信笺,指尖微微发颤。素白绢纸上寥寥数行小楷,却是从未见过的笔迹:“月圆之夜,城西废祠,有故人相候。” 落款处只画着半朵残缺的海棠。
“去备马车。” 安陵瑶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苗中蜷成灰烬,“告诉阁中管事,今日例会改在戌时。”
暮色如墨,废祠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安陵瑶踏入祠堂时,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供桌上的长明灯明明灭灭,映得神龛前那人玄色衣摆似流动的夜。
“安陵姑娘果然胆识过人。” 那人转身时,玉冠束起的墨发间闪过寒光,眉眼却似浸了月光般温润,“在下沐渊,久仰千机阁阁主之名。”
安陵瑶后退半步,袖中软剑已滑至掌心:“阁下既知我身份,该当明白擅闯千机阁禁地是何下场。”
沐渊轻笑出声,指尖把玩着枚海棠状的银质令牌:“若我说,这东西能助安姑娘夺回千机阁呢?” 令牌翻转间,暗刻的星图在灯光下流转,正是失传已久的千机阁初代阁主信物。
安陵瑶瞳孔骤缩,软剑 “呛啷” 落地。三日前她在密室中发现的残缺古籍,正记载着这枚星图令能解开千机阁最隐秘的机关 —— 而如今阁中半数长老,都靠着那些机关豢养私兵。
“阁下究竟是何人?”
“不过是个想与姑娘做笔交易的过客。” 沐渊将令牌推到她面前,烛火在他眼底映出狡黠的光,“我助姑娘重掌千机阁,姑娘只需答应,事成之后为我解一处机关。”
月圆如盘时,千机阁主殿内烛火通明。安陵瑶握着星图令踏入殿门,十二位长老的目光齐刷刷扫来,似十二把淬毒的匕首。
“阁主失踪三月,如今拿着枚不知何处捡来的破牌子,就想重掌大权?” 左长老拍案而起,袖口暗藏的弩机对准她咽喉,“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锁链坠地的声响。安陵瑶嘴角勾起冷笑,将星图令按在主座扶手上的凹槽。整座大殿轰然震动,暗藏的机关匣纷纷弹开,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箭矢 —— 正是那些长老私藏的杀器。
“各位长老费心了。” 安陵瑶缓缓坐下,望着长老们惨白的脸色,语气温柔得像春日柳絮,“不过这些东西,还是收归阁中统一管理才好。”
混乱中,沐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袖中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封住几位反抗者的穴道。他附在安陵瑶耳畔低语:“安陵姑娘这招‘请君入瓮’,倒比我预想的还要漂亮。”
三日后的庆功宴上,安陵瑶倚着雕花栏杆,望着池中月影出神。沐渊端着两杯桃花酿走来,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粼粼波光。
“如今千机阁尽在姑娘掌握,不知何时履行诺言?”
安陵瑶接过酒杯轻抿一口,甜香混着辛辣在舌尖炸开:“阁下既知千机阁机关秘术,想必也清楚,解机关需得付出代价。” 她抬眼望向漫天星河,“只是不知,阁下愿意拿什么来换?”
沐渊突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若我愿以余生为聘,换姑娘与我共赴天涯,可好?”
池边锦鲤跃出水面,搅碎一池月光。安陵瑶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忽然想起初入千机阁时,师父说过最锋利的机关永远藏在人心深处。而此刻,她竟分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机关,还是归宿。
涟漪未平,远处忽有急促脚步声传来。采蓝神色慌张地奔至廊下,在安陵瑶耳边低语几句。安陵瑶手中酒杯微微一晃,酒液在杯沿凝成细小水珠,转瞬坠入池中,惊得锦鲤四散逃开。
“阁外来了位自称‘天机老人’的老者,带着十二名玄衣卫,说要见阁主。” 采蓝话音未落,轩辕逸已敛去眼底柔情,神色变得冷峻,“天机老人?此人十年前便隐退江湖,怎会突然现身千机阁?”
安陵瑶将酒杯递给采蓝,理了理衣袖上的缠枝莲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既来拜山,哪有不见之理?不过是场新戏,且看是谁唱主角。”
主殿内烛火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十二玄衣卫如雕像般分立两侧,中间白发老者手持龟甲罗盘,浑浊的双眼在安陵瑶与轩辕逸身上来回打量。“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手段,能让千机阁这群老狐狸低头。” 天机老人抚须大笑,罗盘上的青铜指针却诡异地急速转动,“不过,阁中藏着的‘天枢星图’,该物归原主了吧?”
安陵瑶心中一凛。天枢星图乃千机阁镇阁之宝,据说能指引天下最隐秘的机关宝藏,连她也只是在典籍中见过记载。正要开口,轩辕逸已上前半步,挡在她身前:“老人家莫不是老糊涂了?千机阁何时有这等宝物?”
“哼!” 天机老人将罗盘重重拍在案上,“三日前城西废祠,星图令现世,当老夫是聋子瞎子不成?” 他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轩辕逸,“当年你师父盗走半幅星图,害我被困机关秘境三年,这笔账,也该清算了!”
安陵瑶闻言浑身一震,转头看向轩辕逸。只见他脸色阴沉如水,袖中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殿内气氛剑拔弩张,玄衣卫们已悄然握紧腰间长刀。
“原来阁下接近我,是为了星图。” 安陵瑶声音清冷,如冬日寒冰,“倒真是好算计。”
沐渊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焦急:“瑶瑶,我......” 话未说完,天机老人已催动罗盘,十二玄衣卫如离弦之箭攻来。轩辕逸挥袖甩出银针,同时拉着安陵瑶后退,避开凌厉刀光。
混战中,安陵瑶摸到腰间软剑,正要出手,却见轩辕逸突然将她护在身后,肩头被玄衣卫的长刀划开一道血痕。“快走!” 他咬牙喊道,“从密道离开!”
安陵瑶望着他染血的衣袍,心中五味杂陈。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为她拼命的模样,与天机老人的指控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虚实。
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蒙着黑纱的女子缓步而入,手中铃铛轻轻摇晃。玄衣卫们听到铃声,竟纷纷停手,呆立原地。
“姐姐?” 天机老人面露惊愕,“你不是......”
黑纱女子并未理会他,径直走到安陵瑶面前,声音空灵如幽谷回响:“天枢星图,本就不该现世。姑娘若信我,随我去一个地方。” 她转头看向沐渊,“还有你,带着星图令。”
安陵瑶与轩辕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与警惕。但眼下局势,似乎也别无选择。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软剑:“好,我随你去。但若是陷阱......”
“若有半句虚言,我愿魂飞魄散。” 黑纱女子语气坚定,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夜色深沉,一行人穿过千机阁蜿蜒的回廊,朝着后山走去。安陵瑶望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轩辕逸默默跟在她身旁,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而天机老人与玄衣卫们,竟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气氛诡异至极。
山风呼啸,吹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前方出现一座古朴的石屋,黑纱女子停在门前,伸手在石壁上按下某个机关。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暗的通道。
“这里是千机阁初代阁主的闭关之地,也是天枢星图真正的藏匿之处。” 黑纱女子踏入通道,“星图现世,必将引起江湖大乱。当年你师父盗走半幅星图,也是为了阻止它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她看向轩辕逸,“如今,是时候让星图重归原位了。”
通道尽头,一座白玉石台上,半幅残破的星图静静躺着,与轩辕逸手中的星图令隐隐共鸣。安陵瑶走上前,将星图令嵌入石台凹槽,刹那间,整个石室光芒大盛,完整的天枢星图虚影在空中浮现。
“原来如此......” 安陵瑶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为何沐渊会带着星图令出现。而此刻,望着沐渊苍白却坚定的脸,她心中的疑虑与不安,竟渐渐化作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愫。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星图现世的震撼中时,天机老人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星图虚影:“哈哈!天枢星图终于到手了!谁也别想阻拦我!” 他周身泛起诡异的黑雾,整个人仿佛被黑暗吞噬。
“不好!他要强行吸收星图力量!” 黑纱女子惊呼,“快阻止他!”
一场新的混战,又在这隐秘的石室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