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长的通道尽头,是一片血色浮空之境。
苏临风踏入其中,脚下仿若云烟凝实,周围一切景象仿佛都被浓雾笼罩,唯有一座断裂的石台悬于虚空,台上斜立一面铜镜,镜中映出一幕幕过往残影。
他看见父亲苏震天,身穿千门黑袍,于江州河畔一战成名;又见他夜闯都察院,为友人翻案;更见他双手染血,立于尸山之巅,眸中却无一丝喜色。
最后一幕,是那夜雨倾盆中,他伏尸于苏家庭院,满身血迹,无声无息。
“此为你之父,苏震天。”铜镜之音幽幽响起,“真相未明,枉死含冤。你,准备好直面一切了吗?”
苏临风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镜面剧烈波动,一道青色光晕卷来,将他吞没。
—
他再睁眼,已置身于一间古旧公堂之上。
堂中站着七道虚影,正是当年参与苏震天一案的七位关键人物。
其中有都察院钦差沈墨衣、刑部主事叶青岩、柳家老族长柳叟、申家执事申明照……也有昔日千门分坛长老贺苍平,千门三执之一的“司律”胡千痕。
还有,江州钱家掌事——钱海棠。
这些人,皆曾是父亲生死攸关时的参与者。
“苏震天,谋逆通敌,证据确凿,千门除名,伏法当诛!”
“苏震天,十年间暗查私案四十余件,行为偏激,疑有异心!”
“苏震天,贪婪成性,盗用千门密卷,图谋不轨!”
一句句陈词,如重锤击心。
苏临风静静听着,未做一言。
他知道,这是“无影劫”设下的真相重审之局,不是让他情绪宣泄,而是要他以术破局,辨明是非。
虚影如同幻术复刻,呈现当年判决的原貌。
然而就在此刻,堂外一道红衣身影破门而入。
“尔等口称审理,却不查证据、不听辩言,凭一纸密告便定人生死,所谓天理,不过是权谋之下的伪装!”
来人正是——胡冰羽。
她一身素红,怒目如焰,将一叠纸卷狠狠掷在地上:
“这是苏震天当年提交的密卷副本,内容涉及申家、柳家与江州盐道私运案,其中签押者正有……钱海棠!”
话音未落,钱海棠面色剧变。
“此为诬陷!”虚影钱海棠怒喝。
“是么?”胡冰羽冷笑,转身朝苏临风道:“你可愿亲手揭这封‘命账’?”
苏临风缓缓走上前,揭开纸卷,那一行行笔迹映入眼帘,正是父亲亲笔写下的最后证词:
“查江州盐道十年,其间贿金流转,皆入钱、申二家之账。门内‘司律’胡千痕睁眼闭眼,默许贪腐。为千门清白,我宁以身赴死,亦不可使正义蒙尘。”
——苏震天,亲启。
一行字落款,笔迹已然血色淋漓。
此刻,堂中诸人神色开始动摇。
而那面铜镜忽然爆发光芒,将纸卷、证人、影像一并收入其中,投映在整片浮空之境。
“天理昭昭,千门纪纲,苏震天所诉,皆有实据!”铜镜之声如审判之锤,轰然震响。
虚影一一溃散,堂上只余苏临风与胡冰羽。
此时,镜面上浮现一行血字:
“真相已明,冤屈可雪。但正道之行,未止于此。”
苏临风看着那些字,久久未语。
“你父亲不是想翻案,而是要千门自省。”胡冰羽轻声道,“他早知自己难逃一死,却仍要留下一线线索,留给你来完成。”
苏临风抬起头,眸光如电:“千门内部,尚有更深的黑影藏着。”
胡冰羽点头:“钱海棠不过是借刀杀人,真正的黑手,是当年主审苏震天之人——胡千痕。”
——
他们离开浮空境时,石室三劫已破,虚空之门大开。
一块石碑缓缓升起,其上刻着几个篆文:
“千门无影术,唯明者可得。”
石碑后方,是一卷银丝缠绕的薄册。
苏临风伸手将其取下,指尖触及时,整卷瞬间解封,一道道术式如灵蛇般攀入他脑海,复杂程度远超以往任何术数。
这是真正的“无影术”——
千门最古老秘术之一,不仅能使身形无形、气息无踪,更能隐心念、夺天机,破敌于无形。
“千门以术立门,以心通道。此术既成,千门之变……也将从你而始。”胡冰羽注视他,语气极轻。
苏临风没有答话,只将那卷册仔细收入怀中,转身望向出口的方向。
“接下来,我们要回千门总坛了。”
—
数日后。
江州之东,千门总坛。
风雪乍停,山林静谧。
但一场真正的风暴,正悄然成形。
而苏临风的身影,正如其术名一般——
无影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