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让林月颜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沸腾!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泪流满面、悲喜交加的贵妇人,脑中一片轰鸣!那画中模糊的身影,竟与眼前人重合了!
她想起来了!原来父亲书房里那幅画,画的竟是眼前的姑姑!那时她还以为是父亲为自己所画,还抱怨父亲把自己眼角的泪痣画错了。
看到林月颜那震惊到失神的表情,看到她眼中翻涌起的熟悉光芒,叶夫人叶夫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巨大的悲喜瞬间将她淹没。
她再也控制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林月颜的脸颊,指尖停留在她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浅褐色的泪痣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孩子……”她泪如雨下,“你……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你叫我……姑姑?
林月颜茫然摇头,心脏狂跳,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几乎窒息。
叶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本就姓林!”
姓林?
林月颜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夫人,一个模糊的、却又让她激动不已的猜测,在她心中疯狂成型!
林月颜嘴唇颤抖,眼中充满不敢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迟疑,死死盯着叶夫人,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证据。
“我姓林,闺名玉婉。”林玉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慈爱。
林玉婉……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月颜记忆的混沌!
她想起来了!那个温柔的、身上带着兰花香气的姑姑!父亲和母亲,都叫她“婉妹”的姑姑!父亲总是叹息被混小子拐跑的……姑姑!
“姑……姑姑……”林月颜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林玉婉泪如雨下,颤抖着手,从贴身里衣内,极其珍重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长命锁。
纯银打造,并不奢华,边角已有磨损痕迹,显然被贴身佩戴摩挲了无数日夜。锁身正面,刻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纹,花蕊中心是四个圆润篆字——“富贵平安”。
“孩子……”林玉婉声音颤抖,将这枚带着体温的长命锁捧到林月颜面前,“这……这个……你可还……带在身边?”
林月颜视线早已模糊。她看着那熟悉的牡丹花纹,看着“富贵平安”四字,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手指,用尽全力,缓缓地,从自己同样贴身的衣襟深处,也掏出了一枚长命锁。
同样是纯银质地,同样带着岁月痕迹。锁身正面,刻着的却是一朵清雅的莲花,花蕊中心同样是四个篆字——“福寿康宁”。
两枚长命锁,静静躺在两人掌心。
花纹不同,文字各异,但那大小、款式、银锁边缘独特的卷草纹饰,甚至锁链连接的环扣形状,都一模一样!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同一炉火,承载着同一份血脉相连的祈愿!
真相,在这一刻,再无任何怀疑!
“噗通!”
林月颜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凉石地上。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林玉婉双腿,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恐惧、孤苦和无尽思念,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
“姑姑!姑姑——!真的是您吗?月颜……月颜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爹!娘!……”她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泪水一次流干。
林玉婉也再难抑制,蹲下身,不顾仪态地将失而复得的侄女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林月颜发间、颈窝。
“是我!是我啊!月颜!我苦命的侄女!”林玉婉泣不成声,“我是你的亲姑姑,林玉婉!你父亲林崇……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的亲哥哥啊!”
她紧紧抱着林月颜,用尽毕生力气,哽咽着揭开那段往事:
“当年……当年林家遭逢滔天大祸!你父亲……他被奸相柳越构陷!”提到这名字,林玉婉声音充满刻骨恨意,“柳越那奸贼,为排除异己,竟将丢失幽州、断送补给、贻误军机的滔天罪责,全都栽赃给你父亲!”
“你父亲是兵部尚书,更是坚定反对求和!他怎可能自毁长城,断幽州补给?又怎可能压下武安侯秦元将军的信?他根本不知幽州实情!是柳越!是柳越一手遮天,蒙蔽圣听,伪造证据,生生将你父亲……打入了死牢!”
“满门……满门抄斩!”这四个字,林玉婉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圣旨一下,林家……顷刻间……家破人亡!”
她抚摸着林月颜后背:“你父亲……他在最后一次上朝前,将你托付给了他最信任、最忠心的老仆……林三!”
“他让林三带你……带你立刻逃出京城!越远越好!隐姓埋名!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林家……最后一丝血脉!”
“我当时……远嫁冀州,消息闭塞。等我得到噩耗……一切都……都晚了!林家……已经没了!甚至,若非夫君拼死力保,以镇北侯军功威望,顶着巨大压力在朝堂据理力争,说我是出嫁女,与林家罪责无涉……恐怕……恐怕连姑姑也……”她说不下去,只是更紧抱住林月颜。
“后来……我发了疯一样派人四处寻你和林三……冀州、青州、兖州……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杳无音信……石沉大海……”
林玉婉声音充满无尽悲凉和绝望:“十几年了……我只当你们都……都随哥哥嫂嫂去了……没想到,没想到老天开眼,竟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的月颜!我的好孩子!”
姑侄二人相拥而泣,将十几年的思念、委屈、恐惧与重逢的狂喜,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低,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
林玉婉用锦帕仔细地为林月颜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无比。她看着侄女虽然带着泪痕、却依旧难掩清丽秀美的脸庞,眼中流露出欣慰。
“好孩子,”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看你如今这气色,这模样,姑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些。看来……那个陈锋……待你还算不错?”
她详细地询问起林月颜这些年的遭遇。
林月颜靠在姑姑怀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暖依靠,慢慢平复情绪,开始讲述这些年经历。
她讲了林三带着年幼的她,如何东躲西藏,一路乞讨,从长安逃到北境边缘;讲了林三为掩饰身份,如何装成落魄穷酸书生,在清河村落脚。
然而,当听到林月颜为了躲避官府那“女子及笄未嫁则赋税翻倍”的苛政,被迫嫁给清河村那个酗酒赌博、品行败坏的无赖陈锋时;当听到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对她娇弱的侄女拳打脚踢,甚至险些将她抵给赌坊时……
林玉婉刚平复的情绪瞬间点燃!
“混账!畜生!”她猛地坐直身体,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那……那陈锋竟敢如此待你?他竟敢虐待你?”她气得几乎喘不上气,手指紧紧攥着石桌边缘,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熊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
“人模狗样的东西!简直该死!我……我这就让人……”她猛地起身,胸膛起伏,眼神凌厉,仿佛下一刻就要唤人来将那“陈锋”碎尸万段!
“姑姑!姑姑您别急!”林月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激动得几乎站不稳的姑姑,急切解释,“您听我说完!后来……后来他变了!”
林玉婉被她扶着重新坐下,急促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但怒意未消:“那……那你……”
她连忙将陈锋“浪子回头”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他如何智斗王大疤瘌,如何打虎救人,如何带领村民制作豆腐酱油发家致富,如何剿灭黑风寨,如何对她百般呵护、千般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