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就应该倒闭却无论如何也倒闭不了的破厂，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高老师这个人教书育人一辈子，虽然是个合格的老师，但他根本就不懂经营也不会管理，个中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
“救活这个厂子，我是真的没那个本事。”高老师也就只剩下满脸的无奈了：“我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坚持一天算一天，别让这个历史悠久的老厂倒闭在我的任上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还有二三十号人等着吃饭等着开工资呢……”
开工资？
厂子都已经成这样了，拿什么开工资？
“想方设法的找销路呗。”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高老师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最近这一年多以来，我和四个副厂长什么事都不干，就是满世界的找销路……为了把酒精卖出去，我真是跑细了腿磨破了嘴。”
“哎，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销售工作这么艰难……真是太难了。”
刘晓杰和关义都是从销售开始做起的，最清楚销售工作的艰难。像高老师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再加上他的脸皮比较薄，肯定早就已经不知道碰过多少次壁，吃过多少瘪了。
“高老师啊，不是我说您……”关义随手拿起那瓶子酒精：“就咱们学校生产的这个东西，无论是生产工艺还是产品质量，都严重缺乏亮点。您看看这个包装，多么老土啊……还有宣发啥的全都跟不上……”
现如今的同类型产品，全都是无比精美的小包装，而且都是最方便的那种“一次性产品”。像高老师他们生产的这种大瓶装的……真的已经是老古董了。
卖不出去完全就在情理之中，要是销量爆火那才真是活见鬼了呢。
“酒精厂什么样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钱做广告宣传？哪有钱上新设备？”不知不觉之间，空调机的暖风已经驱散了高老师身上的寒意，暖烘烘的空气甚至让他的脑门上浮现出了一抹细密的汗珠儿：“前几天我遇到你爸了，听你爸说你们的生意做的很不错，还经常做进出口贸易。”
“我想着既然这个酒精在国内不大好卖，或许能找找出口的渠道呢。”
这种东西还想出口？
你可拉倒吧！
现如今国外的那些教学仪器，全都是高精尖的高科技产品，人家原本就有自带的专用清洗设备和清洗剂，根本就不需要额外再买这样的酒精进行清洗。
“高老师啊，您的这个想法可能有点不大现实……”
“但是……咱们学校生产的酒精真的很便宜，只要能出口价格方面……好说，真的好说。”
刘晓杰很认真的向高老师解释起了这个问题：“高老师您可能不太懂这里头的门道儿，酒精这东西吧，属于特殊商品。要是出口的话，首先就要缴纳百分之十几的增值税。”
“除此之外，因为这东西属于典型的易燃品，必须要用特种包装，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在国外找到了客户，这东西在全世界范围之内的关税都高的离谱，最低也就是百分之六十的关税……有些国家的关税甚至到了百分之百。”
光是关税就百分之六十，这还是最低档的。加上国内的增值税和包装、运输费用，出口的成本的高吓人。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没人愿意做酒精的业务。
高老师还以为可以试试出口这个办法呢，听了刘晓杰的这一番话之后，心底的那一丝希望顿时就破灭了，眸子里目光随即就变得黯淡了许多。
高老师明显十分失望：毕竟作为一个老师，来求昔日的学生办事，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儿，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高老师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那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努力的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表情，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其实吧……我也知道咱们的产品不是特别好……没关系，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
虽然高老师口口声声的说着“没关系”，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的。
“高老师您好。”诸葛云很有礼貌的又送过来一杯新茶，替换掉了那杯已经渐渐冷掉的旧茶：“刚才杰哥说的这些想必您已经明白了，酒精这东西……尤其是这种清洗用的酒精，确实不大容易找到销路。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
听了这句话，高老师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顿时就重新迸射出希望的神采，他那前倾的坐姿一下就挺的笔直，活像是个正在认真听讲的学生。
“高老师啊，您的这个酒精……既然是销售嘛，肯定是要询问一下价格的。”
只要有人愿意询问一下价格，就表示还有希望。
高老师马上就毫不犹豫的说道：“七块五，七块五毛钱一瓶，这个价格真的已经很优惠了，绝对是内部价……”
“七块五，七块五……”诸葛云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个数字，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终于开口：“高老师啊，按说您是杰哥和义哥的老师，我就不应该和您计较价格的高低。但毕竟这是在商言商，希望您理解。这个价格还能再优惠一点吗？”
“这……七块五已经不能再优惠了，我可以保证这真的就是最低价了，我绝对没有撒谎。”
“我相信您的诚意，也相信这就是您的最低报价。”诸葛云微微的低下头，俯视着保持坐姿的高老师：“但您的七块五是一瓶的价格，要是一吨的话，肯定就不是这个价了吧？”
一吨？
听到这两个字，不光是刘晓杰和关义全都目瞪口呆，连高老师都彻底傻眼了。
这玩意是专门用来清洗镜片、试管等教学仪器的，随随便便买个百十来瓶就够一个学校用很长时间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按“吨”这个计量单位来买的呀。
“一吨？你……你想要一吨？”高老师已经被这个数字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卖过呀，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价……”
“要不然这样吧。”诸葛云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而又礼貌的微笑：“高老师您先回去准备一下，给我报个优惠一点的价格……就先按照100吨的销量说吧。”
“100吨？”这个数字直接把高老师给吓到了，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大张着嘴巴，就好像舌头已经彻底被冻住了一样，竟然变得结巴起来：“100吨？你……你是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