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在头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林峰盯着监控屏上那十七个蠕动的红点，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一下比一下响——不是害怕，是某种近乎灼热的紧绷感。
胸口暗袋里的记忆晶体还留着他体温的余温，那是他们用三天三夜才完成的硅基-碳基基因融合样本，装着离星人百年研究的精华，也装着地球人延长寿命、适应星际环境的钥匙。
\"东南侧铁丝网被剪断了。\"萨拉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目标分成三组，一组绕后，两组正面推进。
最前面那个——\"监控画面突然放大，鸭舌帽下的狼眼撞进视网膜，\"是杰克，极端组织'地球纯粹者'的行动队长，三个月前炸过基因研究所的那个。\"
艾丽娅的手指在操作台上轻叩，硅基皮肤下的光纹像被风吹乱的星轨。
她转头时，发梢扫过林峰手背，凉得惊人：\"他们要样本。\"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敲在金属上，\"硅基基因对他们来说是'污染'，可他们更怕这种污染能让人类活得更久、走得更远——远到不再需要困在这颗快死的星球上。\"
窗外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
林峰摸向后腰的电击棍——李将军硬塞给他的，说\"科学家也得有自保的牙\"。
金属柄硌着掌心，他突然想起今早艾丽娅教他的离星战歌，说是战士上战场前会哼的调子。
他没记住歌词，只记住了旋律里那种\"同生共死\"的震颤。
\"刘强小队已到位。\"李将军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硝烟味的沙哑，\"他们在东侧灌木丛，等杰克过了第三棵松树就动手。萨拉，给我热成像。\"
战术地图在监控屏上展开，十七个红点正以扇形向实验室逼近。
最前面的杰克抬手做了个手势，队伍瞬间散成三列，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狼。
林峰看见刘强的绿点在离杰克三十米的位置闪了闪，那是\"准备完毕\"的信号。
\"三。\"萨拉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在数自己的心跳。
\"二。\"
\"一——\"
枪声炸响的瞬间，林峰的瞳孔缩成针尖。
实验室的玻璃穹顶映出东侧树林里的火光，刘强小队的战术手电同时亮起，把黑暗割成碎片。
杰克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就地一滚，子弹擦着他帽檐打进树干，木屑溅了他满脸。
他反手甩出一颗烟雾弹，白色浓雾瞬间吞没了前四排敌人。
\"电磁干扰器启动！\"萨拉喊，\"无人机信号丢失，热成像模糊——刘强，你们得靠眼睛打了！\"
林峰看见监控屏上的红点变成了模糊的灰团，像被水晕开的墨迹。
艾丽娅的硅基纹路突然全部转为暗红，那是离星人感知能量波动的方式。
她按住太阳穴：\"东南方有高频震动，是脉冲枪。\"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玻璃突然发出蜂鸣——那是能量武器在近处充能的声音。
\"他们有备而来。\"林峰扯着艾丽娅躲到实验台后，指尖摸到台角的加固钢板。
三个月前他们改良实验室防护时，李将军拍着钢板说\"能挡轻型导弹\"，现在这冰凉的金属贴着他后背，倒像是某种承诺。
外面的枪声更密了。
刘强的吼声响彻夜空：\"一组压制左侧！二组绕后断他们退路！小王，把那挺脉冲枪给我敲了——\"话音被一声闷哼截断，战术频道里炸开电流杂音，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刘强受伤了！\"萨拉的声音带着裂痕，\"左肩中枪，还在动——他拽着那挺脉冲枪的枪管往石头上砸，操，那枪烫得能烙饼吧？\"
艾丽娅突然抓住林峰手腕。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锥，却在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害怕。\"样本。\"她的硅基纹路开始闪烁蓝色，那是离星语里\"重要\"的意思，\"如果我被抓住......\"
\"不会。\"林峰反握住她的手，把两人交叠的手掌按在胸口的暗袋上，\"样本在我这儿，我在你这儿。\"他能感觉到艾丽娅的硅基皮肤下有细微的电流在跳动，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得晃动起来。
林峰抬头，看见门缝里透进的光被人影遮住，接着是金属切割器的尖啸——有人在门外焊锁。
艾丽娅的光纹瞬间转为炽白，她拽着林峰冲向墙角的应急柜，取出两副护目镜：\"他们要硬闯，切割器会产生硅尘，对我的呼吸系统有害。\"
\"那对我呢？\"林峰戴上护目镜，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
\"你会打喷嚏。\"艾丽娅扯出个笑，光纹却依然紧绷，\"但现在不是时候。\"
门外的切割声突然停了。
林峰听见有人用变声器喊：\"交出样本，你们还能活！\"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否则——\"
\"否则你们连尸体都收不全。\"李将军的声音从实验室扩音器里炸出来，震得玻璃嗡嗡响，\"我带了一个排的人在你们屁股后面，刘强小队已经端了你们的后援车，现在投降还能留个全尸。\"
战术频道里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痛呼。
萨拉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敌人后援车被截了！他们带的电磁干扰器就三辆，现在只剩一辆——热成像恢复了！刘强，你正前方五米有个拿喷子的，他要——\"
枪声再次密集起来，但这次明显弱了下去。
林峰贴着实验台边缘望去，透过玻璃穹顶，他看见树林里的火光逐渐稀疏，几个黑影举着枪慢慢跪了下去。
杰克的鸭舌帽滚到了路灯下，露出他染血的左脸。
他盯着刘强的方向，突然狂笑起来：\"你们守得住今天，守得住明天吗？小行星撞过来的时候，你们这些'杂种'连太空船都挤不进去——\"
\"闭嘴。\"刘强的声音带着血沫，他单膝跪在杰克面前，枪口抵着对方眉心，\"李将军说留活口，我偏要——\"
\"刘强！\"李将军的喝止混着脚步声传来，\"留他的命，审出背后的金主。\"
实验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李将军裹着硝烟味冲进来，肩上的肩章沾着血，眼睛却亮得惊人：\"样本呢？\"
林峰摸出胸口的晶体，递过去。
李将军接过去时，指尖在晶体表面轻轻一擦——那是确认防伪标记的动作。\"安全。\"他长出一口气，转身对门外喊，\"小王，把医疗兵叫进来！刘强那小子不要命了，左肩的子弹都快戳到动脉了！\"
艾丽娅的硅基纹路慢慢暗下来，像退潮的星光。
她靠着实验台滑坐在地，仰头看向林峰：\"结束了？\"
\"暂时。\"林峰在她身边蹲下，帮她摘下护目镜。
她的硅基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那是硅尘刺激的后遗症。
他摸出兜里的离星润体露——艾丽娅说这东西能缓解硅基皮肤的干燥，挤了一点在指尖，轻轻抹在她颈侧，\"萨拉说小行星还有三个月才到，足够我们把样本数据传给所有合作国。\"
\"足够我们......\"艾丽娅的手指勾住他小指，这是她新学会的地球人动作，\"足够我们一起上太空船。\"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青。
林峰透过玻璃穹顶望去，东边的云层边缘染着淡金色，像被火烤化的糖。
实验室外传来脚步声，刘强被两个医疗兵架着经过窗前，他冲里面挥了挥手，脸上的血污里嵌着笑：\"林博士，下次该你请我喝啤酒了！\"
萨拉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屏幕上还跳着热成像的绿点。\"敌人全抓了，\"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杰克的通讯记录里有海外账户，李将军已经让人查了。\"她看了眼艾丽娅的脖子，从兜里摸出包湿巾递过去，\"硅基皮肤怕尘，下次记得戴防护面罩。\"
艾丽娅接过湿巾，冲她笑了笑。
萨拉愣了愣，转身时耳尖有点红——这是她第一次见离星人笑，像雪地里突然开了朵蓝花。
李将军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突然抬头看向林峰和艾丽娅：\"联合政府要紧急会议，他们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他们说想听听'跨种族合作'的成功案例。\"
林峰感觉艾丽娅的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动了动。
窗外的晨光漫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两棵根须交缠的树。
他摸了摸胸口的暗袋——那里空了，样本已经被李将军锁进了加密箱。
但没关系，那些数据早就在他和艾丽娅的脑子里扎了根，像春天的种子，正等着破土而出。
东边的云层彻底裂开了。
第一缕阳光跳进实验室，落在艾丽娅的硅基皮肤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