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城的青石板路在雨里泛着油光，像一条浸满桐油的黑色绸带。张三昊举着伞站在虹桥上，看着对岸吊脚楼屋檐下挂着的七张傩面具，雨水顺着面具的獠牙滴落，在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
“左三右四，正好对应九宫飞星的‘七赤破军’位。”林晚秋突然用伞尖点了点桥面，她手机屏幕上的AR扫描线正围着面具闪烁红光，“这些面具的摆放角度，比湘西州博物馆里的清代傩戏文物偏差了0.3度。”
萧凡突然打了个喷嚏，把怀里揣着的黄鼬往张三昊身边推了推。这只前几天在东北出马仙堂口讨封的黄皮子正瑟瑟发抖，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对岸的面具，喉咙里发出“吱吱”的警告声。
“我说这小东西怎么一路闹腾，”萧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合着是认亲来了？”
张三昊没接话。他指尖掐着的“观气诀”正微微发烫，七张面具周围缠绕着的不是普通阴气，而是带着祝由科特有的草药香——与林晚秋银镯里封存的母亲灵力同源。他突然想起454章破解的日记残页：“傩面为门，七姓为钥，可窥魂魄流转之秘。”
“湘西七姓，彭、覃、向、田、龙、石、麻。”林晚秋突然念出手机备忘录里的内容，她蹲下身用伞柄在积水里画了个简易九宫格，“每个姓氏对应一张面具，现在缺的是‘田’姓那张。”
话音刚落，对岸最大的那家吊脚楼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一个穿黑色对襟褂子的老者举着张新雕的傩面具走出来，面具上用金粉画着繁复的云纹，额头位置刻着个极小的“田”字。
“来了！”萧凡突然拽住张三昊的胳膊，黄鼬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差点挣开布袋，“那老头是‘傩王’田老倌，昨天我刷短视频刷到过他，说要在今晚‘冲傩还愿’。”
张三昊的观气诀突然刺痛指尖。当田老倌把第七张面具挂上屋檐时，七张面具同时亮起绿光，雨水在面具前方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幕，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晃动。
“是‘过阴桥’！”林晚秋的声音带着颤抖，她银镯上的花纹开始发烫，“我母亲的日记里记过，湘西傩戏最邪门的‘还阳愿’，就是用七姓血脉献祭，打开阴阳通道让死者借活人躯体还魂。”
黄鼬突然咬破布袋蹿了出去，直直射向对岸的光幕。张三昊三人赶紧追上去，刚跑到吊脚楼下，就听见田老倌在用土话唱傩戏词：“三请三清开圣眼，七唤亡魂踏桥来——”
“别唱了！”林晚秋突然冲进堂屋，银镯在她腕上转得飞快，“你知道这通道会引来什么吗？”
田老倌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锣鼓槌掉在地上：“你个女娃娃懂什么？这是我们田家祖传的规矩，十年一还愿，不然凤凰城要遭大灾！”
张三昊没理会争执，他的注意力全在光幕里。那些人影中，有个穿蓝布学生装的姑娘正拼命往光幕边缘挤，她的脸模模糊糊的，但脖子上挂着的银锁，和林晚秋银镯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是……”林晚秋突然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我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黄鼬此刻正蹲在光幕前，对着里面的女学生发出哀鸣。张三昊突然想起东北出马仙堂口的狐仙说的话——赵无常妻子转世的魂魄，曾寄身黄鼬体内。
“萧凡，把你的飞剑借我用一下！”张三昊突然转身，“还有你的手机，开着录像！”
萧凡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解下背后的剑匣，又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张三昊抓起一把飞剑，同时调出林晚秋开发的“面部识别符箓”，用剑尖蘸着朱砂在手机背面画了道符：“对准那个女学生！”
符箓激活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光幕里的女学生影像被强行拉了出来，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流光钻进黄鼬体内。黄鼬落地后打了个滚，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多了几分不属于动物的哀伤。
“你是谁？”张三昊试探着问，同时悄悄掐了个安神诀。
黄鼬竟然真的开口了，声音又细又轻，像个十几岁的姑娘：“我是……田婉君。”
这个名字让田老倌突然浑身一震：“你是……你是民国二十三年失踪的婉君小姐？”
黄鼬点点头，跳到供桌前用爪子指着香案上的牌位：“那年我不是失踪，是被选成了‘地脉灵媒’，魂魄得跟着龙气走。”它转头看向林晚秋，眼神里充满歉意，“你母亲当年封印我，是怕我被幽冥阁的人利用。”
林晚秋的银镯突然炸裂成光点，在空中组成一行字：“婉君体内有一半龙气，需借祝由科血脉引导。”
“赵无常找的就是这个！”张三昊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要复活妻子，是想抽出她体内的地脉龙气，给酆都大帝铺路！”
田老倌突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锣鼓槌滚到张三昊脚边：“怪不得……怪不得每次还愿后，凤凰城的井水都会变浑……”
黄鼬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上冒出缕缕黑烟。张三昊赶紧祭出AR超度符箓，光幕上的阴魂被金光引导着缓缓消散：“它撑不了多久，田老先生，能借你家的傩戏面具用用吗？”
田老倌连连点头：“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能救凤凰城……”
“七张就够。”张三昊接过萧凡递来的朱砂笔，在每张面具额头补画了个简化的wiFi符号，“林晚秋，准备道医AI的魂魄扫描功能；萧凡，飞剑守住九宫格的生门位置。”
当七张改造过的傩面具重新挂回屋檐时，雨突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面具上，wiFi符号发出的蓝光与面具本身的绿光交织，在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以傩为引，以符为桥，送魂归位！”张三昊念动咒语的同时，黄鼬体内的田婉君魂魄化作一道流光，顺着八卦图的中轴线飞向夜空，融入凤凰城的地脉深处。
黄鼬瘫在地上，眼神恢复了普通动物的清澈。林晚秋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银镯的碎片突然在她掌心重组成一枚新的符箓，上面刻着“田”字和一个北斗星图案。
“是我父亲的标记！”林晚秋激动地举起符箓，“这说明他一定来过凤凰城！”
田老倌突然想起什么，从里屋翻出个积满灰尘的木盒：“婉君小姐失踪那年，确实有个戴北斗符的年轻人来过，说要找‘地脉灵媒’。”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个记号——湘西赶尸客栈。
张三昊看着地图上的记号，突然想起460章设定的枉死城入口。他把黄鼬递给萧凡，接过地图小心折好：“看来得去会会那些赶尸匠了。”
萧凡突然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才录像的回放。当田婉君魂魄从光幕里出来时，背景中一闪而过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块刻着“宋帝王”字样的令牌。
“幽冥阁的人果然在附近。”张三昊把地图揣进怀里，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影，“走吧，去看看湘西的月亮，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是红色的。”
吊脚楼屋檐下，改造过的傩面具还在微微发光。田老倌敲响锣鼓，这次唱的不再是还魂愿，而是湘西最古老的平安咒。张三昊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七张面具的蓝光正顺着青石板路蔓延，像无数条蓝色的小溪，悄悄汇入凤凰城的地脉之中。
他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死守着老规矩不变，而是像这些傩面具一样，既能留住古老的纹路，也能容得下新画的符号。就像田婉君的魂魄最终选择融入地脉，而不是停留在过去。
“下一站，赶尸客栈。”张三昊把伞往林晚秋那边倾斜了些，萧凡抱着打盹的黄鼬跟在后面，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慢慢移动，像三个正在拼图的符号，一点点靠近真相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