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来得毫无预兆。
周觉的耳膜在剧烈震动中嗡鸣，眼前的银光被扯成碎片，像被揉皱的锡纸。
他下意识攥紧掌心的硬币，金属边缘硌得生疼——这痛感比任何安全绳都实在，提醒他这不是魔术失误，是元界系统精心设计的传送仪式。
\"抓住我！\"林浅的指尖勾住他袖口，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带着潮气。
周觉侧头，看见苏晴脸色发白地扶住墙（虚拟的墙？
他念头闪得极快），沈舟半蹲着用扳手抵住地面，像是要锚定身体。
秦牧骂了句脏话，游戏手柄在传送光里划出蓝弧：\"这破特效比我家显卡炸了还晃！\"
下一秒，所有感官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鼻尖先捕捉到铁锈味，像浸在血里的铜器。
周觉睁开眼，血色符文正顺着墙壁攀爬，每道纹路都泛着湿黏的光，像刚从血管里剥出来的神经。
头顶是倒悬的青铜穹顶，十二根廊柱上刻满扭曲的人脸，有的在笑，有的在哭，眼眶里凝着暗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砸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
\"欢迎来到真正的执律者考验。\"
赫斯提亚的声音比之前更冷，像冰锥凿进颅骨。
周觉注意到林浅的手指在发抖——她正死死攥着苏晴的手腕，指节泛白；沈舟的扳手垂在身侧，金属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秦牧的游戏手柄突然亮起红光，他盯着屏幕嘀咕：\"靠，信号全断了。\"
\"规则很简单。\"声音在穹顶下回荡，震得廊柱上的血滴溅起细小的雾珠，\"三十分钟内，从你们中选出一人作为'献祭者'。
若超时未完成，全员清除。\"
大厅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晴后退半步，撞在韩真身上，后者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浅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不是游戏了，是心理操控！\"她转向周觉，眼底泛着水光，\"我们刚走到这里，它就要我们自相残杀？\"
周觉没立刻回答。
他望着墙壁上流动的符文，想起老魔术师教他的\"误导法则\"——当观众被表象震慑时，真正的机关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系统要的不是牺牲者，是看他们如何在\"绝对抉择\"前崩溃。
\"不，这是筛选机制。\"他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块，目光扫过众人，\"它在找能承受'绝对抉择'的人。\"
\"承受？\"秦牧嗤笑一声，游戏手柄在掌心转了个圈，\"你是说我们得高高兴兴把队友推进火坑？\"
\"当然不是。\"周觉摸出那枚镜面硬币，在指尖转出银弧，\"但我们得让它以为我们会这么做。\"
硬币的反光扫过众人瞳孔。林浅眯起眼：\"你又要变魔术？\"
\"抽签。\"周觉把硬币拍在掌心，\"公平，且符合系统对'理性选择'的期待。\"他顿了顿，\"我来当公证人。\"
沈舟突然上前一步，扳手轻轻敲了敲硬币：\"这东西被动过手脚？\"
周觉笑了，是老魔术师教他的\"破绽式微笑\"——让观众以为自己看透了秘密。\"镜面反射会干扰随机概率，\"他说，\"但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看起来公平'。\"
没人再说话。
倒计时开始的提示音响起时，周觉数着众人的呼吸频率：林浅1秒1次，苏晴急促些，秦牧故意放缓，沈舟最稳。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片（早就在传送前藏在袖管里的），指尖在桌下快速翻动——第三张和第七张被他用拇指指甲压出了折痕，这是和白芷约定的\"空签\"标记。
\"该你了。\"苏晴推了推他。
周觉抬头，看见白芷正闭眼站在角落，睫毛微微颤动——她在发动预知能力，捕捉系统可能的反应。
很好，这一步在计划内。
纸条被揉成小团，七颗散落在硬币周围。
周觉的拇指在硬币边缘轻轻一弹，镜面旋转时，他的余光瞥见秦牧和韩真对视一眼，后者假装系鞋带，溜向大厅右侧的控制终端。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沈舟今早用摩斯码传给他的消息：\"终端可能有隐藏协议。\"
\"五、四、三......\"赫斯提亚的声音像秒针，扎进每个人神经。
周觉在\"二\"的时候，用小指勾住第三颗纸团，借弯腰捡硬币的动作，将它和掌心的空签调换。
白芷突然睁眼，朝他微微点头——她预知到了系统的下一步，抽签结果会被判定为\"无效\"。
\"时间到。\"赫斯提亚说。
七颗纸团被摊开。
空白，全是空白。
大厅陷入死寂。
周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传送时的嗡鸣更响。
赫斯提亚的声音出现裂痕：\"无效响应？
你们是在拒绝选择？\"
\"我们不是拒绝选择。\"周觉向前一步，硬币在掌心发烫，\"而是拒绝让你决定我们的选择。\"
地面突然裂开。
血色符文像被泼了浓酸，滋滋作响着消融。
秦牧的游戏手柄突然发出蜂鸣：\"终端提示！
隐藏协议触发——若无有效选择，副本判定失败！\"
\"轰！\"
最中间的廊柱轰然倒塌，扬起的尘雾中，一道新的传送门缓缓展开。
金属边框上的烫金大字不再是\"欢迎\"，而是\"通过\"。
林浅踉跄着抓住周觉胳膊：\"你怎么知道......\"
\"老魔术师说过，\"周觉望着传送门里流转的光，声音轻得像叹息，\"当观众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时，他们往往漏看了最关键的道具。\"
苏晴突然笑了，带着哭腔：\"所以那些空白签......\"
\"是我们给系统的'观众票'。\"沈舟拍了拍周觉后背，扳手在传送门边投下细长的影子，\"它想看我们分裂，我们就给它看更有趣的——团结的伪装。\"
赫斯提亚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传送门里传来的风声，带着某种熟悉的、类似齿轮转动的震颤。
周觉望着那扇门，硬币在掌心里烙下红印。
他想起刚才白芷预知时皱起的眉，想起韩真破解终端时突然凝固的表情——他们发现的\"隐藏协议\"，或许只是元界系统的第一层伪装。
\"走吗？\"林浅轻声问。
周觉转头，看见众人的影子在传送门边交叠，像被重新拼好的拼图。
他握紧硬币，迈出第一步。
\"这只是开始......\"他对着风低语，\"但它已经动摇了。\"
传送门里的光突然变得更亮。
周觉听见某种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着金属与机械的嗡鸣——那是不属于元界现有规则的声音。
他眯起眼。
下一次，该他们制定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