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如赤焰般舔舐着赌局大厅的穹顶，水晶灯碎片砸落时带起的风刮得周觉后颈生疼。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银色卡片的灼烫，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林棠的手腕——那姑娘的皮肤凉得惊人，指尖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像是随时会从他指缝间滑脱。
\"沈队！\"周觉侧头大喊，余光瞥见沈铎正拽着韩策的衣领往通道口冲。
韩策的扑克散了半地，此刻他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半副没来得及收的红桃K，指节泛白。
苏黎缩在沈铎身侧，怀里的计算器贴得太紧，金属外壳在她校服上压出一道明显的褶皱。
\"右边！
右边柱子要塌了！\"林棠突然尖叫。
周觉猛地偏头，看见承重柱正渗出黑色电流，石屑簌簌坠落。
他下意识将林棠往怀里一带，后背重重撞在雕花墙壁上——那面墙竟像纸糊的般裂开，露出后面泛着冷光的金属通道。
\"走这里！\"周觉拽着林棠扑进通道，沈铎几乎是半拖半扛地将韩策和苏黎推进来。
身后传来维克不甘的怒吼，混着电子元件炸裂的噼啪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年前雪天里师父掌心的温度突然涌上来——那时老人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手，说\"所有魔术都有谢幕\"，可此刻他才明白，谢幕时的舞台崩塌，比任何魔术都要残酷。
通道尽头是面嵌着圆形接口的金属墙。
周觉摸出银色卡片时，指尖在发抖。
卡片边缘的冷光与记忆中师父硬币的反光重叠，他突然想起全息屏里那个十岁的自己，睫毛上沾着雪问\"硬币真的没消失吗\"。
原来最残酷的真相是——有些消失，是为了在更危险的时刻，成为救命的钥匙。
\"插进去！\"林棠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觉将卡片对准接口，金属墙立刻发出蜂鸣。
数据流追着他们的影子涌进通道，最近的一道擦过苏黎的发梢，她怀里的计算器\"叮\"地响了声，屏幕突然亮起一串乱码。
\"闭眼！\"周觉吼道。
失重感来得毫无征兆。
等周觉再能看清东西时，鼻腔里满是金属的冷涩味。
他踉跄着扶住玻璃墙，指腹下的触感像结了层薄冰。
林棠瘫坐在地，头发乱成鸟窝，正捂着心口急促喘气；沈铎单膝跪地，匕首已重新握在手里，刀尖警惕地指向四周；韩策半蹲着，正用颤抖的手捡起散落在地的扑克牌——这次他没再让牌滑落，而是紧紧攥成一团；苏黎抱着计算器缩在墙角，镜片上蒙着白雾，正用袖子拼命擦拭。
\"你们已经脱离赌局副本，但尚未回到主界面。\"洛渊的声音突然从周觉耳麦里响起，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小心，这个区域是'过渡缓冲层'。\"
周觉抬头。
四周墙壁都是透明玻璃，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像被墨汁浸透的幕布。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指节与硬物相碰的脆响在空旷房间里回荡。
林棠扶着墙站起来，指尖抵在玻璃上，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周觉，看外面！\"
沈铎的匕首\"唰\"地指向玻璃。
周觉顺着林棠的视线望过去，瞳孔猛地收缩——黑暗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足有二三十个，穿着现代服装：穿西装的男人、扎马尾的女生、背书包的少年......他们的表情呆滞，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有的抬手做着推门的动作，有的蹲在地上似乎在捡什么，还有个穿红裙的女孩，正将手按在玻璃上，与林棠的指尖隔着一层玻璃相对。
\"这些是曾经试图带入现实物品却失败的玩家残影。\"洛渊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沉重，\"他们的意识被卡在缓冲层，永远重复着失败前的最后动作。\"
苏黎的计算器\"啪\"地掉在地上。
韩策的扑克牌\"哗啦\"散了一地，他盯着那个穿红裙的女孩，喉结动了动：\"她......她和我高中同桌长得一模一样。\"
周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色卡片。
卡片此刻不再发烫，反而透出丝丝凉意，像块浸过冰水的玉。
他想起系统音说的\"现实物品带入权限\"，又想起维克崩溃前扭曲的脸——那家伙至死都没明白，情感浓度才是破局的关键。
可现在，这张卡片真的能让他带师父回来吗？
\"试试激活它。\"林棠突然说。
她弯腰捡起苏黎的计算器，按了几个键，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赌局里维克提到过'真实之门'，可能和这张卡有关。\"
周觉深吸一口气。
他将卡片举到眼前，在空气中轻轻划动——卡片突然发出幽蓝光芒，像被风吹亮的火柴。
一道全息界面从卡片中投射出来，悬浮在众人面前，最上方是滚动的金色字体：\"现实物品绑定中，请选择可携带物件。\"
界面下方列着四个选项：钢笔、纽扣、手表、钥匙。
\"体积限制。\"周觉喃喃道。
他想起老魔术师的道具箱，里面最珍贵的是枚铜钥匙，用来开阁楼里那口上了锁的木箱——师父说里面装着\"魔术师的秘密\"，可直到他被吸入元界，都没见过箱子里的东西。
\"周觉？\"林棠碰了碰他的胳膊。
周觉抬头，正想说话，玻璃墙外的人影突然有了动静。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原本举着的手垂了下来，扎马尾的女生不再弯腰，背书包的少年停止了前进。
他们像被重新按下播放键的录像带，缓缓转过脸来——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嘴角却扯出诡异的弧度。
穿红裙的女孩贴在玻璃上，嘴唇翕动着。
周觉屏住呼吸，看见她的口型：\"别选钥匙。\"
背书包的少年跟着动了动嘴：\"别选钥匙。\"
穿西装的男人、扎马尾的女生......所有残影的嘴唇都在重复这四个字，像被输入同一段代码的提线木偶。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原本呆滞的表情变得扭曲，指甲开始敲击玻璃，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周觉的耳膜。
韩策猛地站起来，扑克牌被他捏得发出\"咔嚓\"声：\"他们在警告我们？\"
\"可能和失败原因有关。\"沈铎的匕首尖抵住玻璃，\"这些人当初可能选了钥匙。\"
周觉盯着全息界面上的\"钥匙\"选项。
卡片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这次的温度不像之前那样灼人，反而带着某种警告般的震颤。
他想起老魔术师阁楼里那口木箱，想起箱子上那把生了锈的铜锁——如果这把钥匙真的能打开什么，那为什么这些失败的残影都在拼命阻止？
玻璃外的敲击声越来越响，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突然用额头撞击玻璃，苍白的皮肤立刻渗出血珠。
他的嘴唇动得更快了，周觉甚至能看见他牙龈的颜色：\"别选钥匙！
别选钥匙！
别选钥匙——\"
\"周觉！\"林棠抓住他的手腕，\"他们的情绪浓度在上升！\"
周觉这才发现，残影们的身影不再透明，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脸上的血珠正滴在玻璃上，在冷光下泛着妖异的红；穿红裙的女孩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显然刚才的敲击已经弄伤了自己。
\"必须做选择。\"周觉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拇指悬在\"钥匙\"选项上方，能清晰感受到卡片传递来的震动频率——那频率和他此刻的心跳惊人地一致，\"但他们为什么......\"
\"叮——\"
全息界面突然发出蜂鸣。
周觉的拇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界面上的选项开始闪烁，像即将熄灭的灯泡。
玻璃外的残影突然同时静止，戴眼镜的男人额头的血珠悬在半空，穿红裙的女孩指甲缝的血丝凝固成细小的红线。
他们的嘴唇最后动了一次，这次周觉看得清清楚楚——
\"别选钥匙。\"
然后，所有残影同时转过脸去，重新陷入最初的循环：戴眼镜的男人举起手，穿红裙的女孩将手按在玻璃上，背书包的少年继续向前走......仿佛刚才的警示只是周觉的幻觉。
周觉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低头看向全息界面，\"钥匙\"选项的光芒比其他选项更亮，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林棠凑过来看，轻声道：\"可能......他们想保护后来者？\"
\"或者。\"沈铎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这是另一个陷阱。\"
周觉的拇指悬在\"钥匙\"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十年前雪天里师父敲铜铃的节奏重叠在一起。
卡片在掌心发烫，像团即将燎原的火。
玻璃外的残影仍在机械地重复动作，可刚才那声\"别选钥匙\"，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周觉？\"林棠轻声唤他。
周觉抬头，透过玻璃墙看向无尽的黑暗。
他突然想起老魔术师说过的话：\"所有魔术都有谢幕，可真相永远在谢幕后才登场。\"现在，谢幕的舞台已经崩塌，真相却藏在更黑暗的地方——而他手里的这把\"钥匙\"，可能是打开真相的关键，也可能是通向另一个陷阱的门。
玻璃外，穿红裙的女孩再次将手按在玻璃上，与林棠的指尖隔着一层玻璃相对。
她的嘴唇又动了动，这次周觉没看口型，却莫名听懂了那无声的话语。
他的拇指微微下压。
全息界面的光芒骤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