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西跨院的血池在子夜时分突然沸腾,黑红色的血水如活物般翻涌,腥臭的阴气凝成实质的雾霭,将整座院落笼罩在粘稠的黑暗里。玄烬站在池边,墨色瞳孔映着血水中扭曲的光影——那是无数被血婴阵吞噬的魂魄在哀嚎,而中心位置,一道猩红的身影正撕裂阴气,缓缓升起。
“哗啦——”
血水冲天而起,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从池底钻出。她穿着破烂的红衣,长发如墨色海藻般覆盖着脸孔,水珠从衣摆滴落,每一滴都在地面上烫出焦黑的坑洞。最骇人的是她腕间——本该是手腕的位置锁着一对断裂的鎏金手镯,镯身刻着缠枝莲纹,却被强行扯断,露出森森白骨。
“呜哇——!!”
女子怀中突然爆出婴儿的啼哭,那不是活婴的娇嫩,而是怨魂的尖啸。只见她撕裂的衣襟下,缠绕着三四个半透明的婴儿魂体,每个魂体都伸出利爪般的小手,抓挠着她的身体,却又无法分离,形成一个诡异的共生体。
“人彘……”云烬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中的引魂香剧烈摇晃,甜腻的香气被血腥味冲得七零八落,“她的四肢被斩断,做成了人彘,怨气太深,竟能凝聚阴魂为肢。”
话音未落,红衣女子猛地抬头!长发分向两侧,露出一张枯槁却依稀能辨绝色的脸,双眼空洞无瞳,只有血泪不断渗出,滴落在胸前的婴儿魂体上,让它们发出满足的嘶鸣。
“还我孩儿——!”
怨魂的嘶吼震得房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她抱着婴儿魂体扑向玄烬,周身阴气凝成无数尖锐的骨刃,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锐响。这不是普通的女鬼,而是集产妇怨、杀子恨、人彘惨于一身的极凶怨魂,光是气势就压得院外的仆役们集体昏厥。
玄烬本能地瞳孔一缩。这股怨气与他体内的尸气同源,却又掺杂着活人血肉被摧残的极致痛苦,像一根毒刺扎进他沉睡千年的记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怨魂踏出一步,右掌缓缓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黑金色的阴气。
“砰!”
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纯粹的力量碾压。玄烬掌心的阴气如同一把无形的刀,随着他手臂挥出的轨迹,将扑面而来的骨刃与怨气瞬间割裂!那不是法术的消解,而是物理层面的撕碎——阴气刀刃过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半面墙壁被掌风震得粉碎,砖块混着血雾飞溅,露出后面斑驳的土墙。
红衣女鬼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残破的廊柱上,怀中的婴儿魂体发出惊恐的尖叫。她空洞的眼窝第一次“看”向玄烬,那里面没有瞳孔,却充满了惊疑不定的波动——这具看似苍白脆弱的躯体里,竟蕴藏着能撕碎她怨气的恐怖力量。
“阿烬好身手。”云烬离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的赞叹,他不知何时已欺近玄烬身侧,指尖掐着剑诀,“但她执念太深,需以精血安抚。”
说罢,他竟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以指为笔,在掌心跳动的血珠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篆。那符篆红光闪烁,带着强烈的安抚气息,与玄烬的阴寒力量形成鲜明对比。
“魂归本体,诉汝冤屈!”
云烬离欺身而上,掌心的精血符篆直接按向红衣女鬼的眉心。怨魂发出凄厉的嘶吼,周身阴气疯狂扭动,试图抗拒这带有生人气息的力量。但云烬离眼神狠厉,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后颈,将精血硬生生压入她的魂体。
“呃啊——!”
女鬼的身体剧烈颤抖,怀中的婴儿魂体开始变得透明,她脸上的血泪不再流淌,反而化作点点荧光,凝聚成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片段:
【记忆碎片:雕花拔步床前,锦衣男人笑着接过襁褓,下一秒却将婴儿扔进血池;染血的金簪掉在地上,女人的惨叫被锦被捂住;断肢处传来的剧痛,以及……手腕上被强行扯下的鎏金手镯。】
“锦书……”玄烬看着记忆碎片中闪过的金镯,终于明白她腕间断裂饰品的来历。
云烬离趁她魂体不稳,迅速结印,将最后一滴精血渡入她眉心:“汝子已去,汝怨何存?”
红光闪过,红衣女鬼的怨体逐渐凝实,虽然依旧是断肢的惨状,眼中却多了些清明,不再只有疯狂的恨意。她空洞的眼窝看向玄烬,又看向云烬离,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侯……侯爷……”
识海中的系统适时响起:
【滴!检测到关键人物“锦书”怨魂显形,触发支线任务:查明血婴阵真相。】
【任务提示:锦书腕间金镯为侯府嫡妻信物,请宿主追查其身份背景。】
玄烬看着锦书腕间断裂的金镯残件,又看看云烬离掌心因精血消耗而泛起的苍白,墨色瞳孔中第一次有了除冰冷之外的情绪——那是对这桩惨绝人寰旧事的探究欲。
云烬离则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锦书露出温柔的笑,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掌控欲:“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锦书夫人?”
红衣女鬼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窝中似乎闪过一丝泪光。寒王府的血雾渐渐散去,露出她断肢处不再渗血的残躯,而玄烬掌心残留的黑金色阴气,与云烬离掌心的血色符篆,在残破的院落中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平衡。
当玄烬以纯粹的力量撕裂锦书的怨气,云烬离用精血安抚其执念时,两种截然不同的“破局”方式揭示了一个真理:面对根深蒂固的伤痛(如锦书的怨魂),力量的碾压能暂时摧毁表象的枷锁,而温柔的鲜血(即使带着控制的目的)才能触及伤痛的核心。锦书腕间的金镯不仅是物证,更是无数被掩盖的冤屈象征——那些被权力碾碎的生命,唯有在被看见、被安抚后,才能从怨魂的形态中解脱。这一章的核心哲理在于:真正的救赎从不单一,它需要力量来打破禁锢,也需要温柔来缝合伤口,正如玄烬的阴气与云烬离的精血,看似对立,却在破除执念的过程中形成了奇妙的互补。而锦书从疯狂到清明的转变,则印证了:再深的怨恨,也渴望被看见、被理解,哪怕这理解来自于两个同样背负着千年枷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