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北麓，圣莫里茨冰湖凝结如墨玉。
艾尔米塔酒店顶楼，国王套房。壁炉里榉木燃烧的噼啪声，掩盖不住落地窗外缆车索道摩擦钢缆的尖啸。壁炉架上青铜猞猁头颅的双瞳反射炉火，将阴影投在天花板整张鞣制棕熊皮上。三道人影浸在雪松香氛与皮革混合的燥热里。
“‘裁缝’还没上线？”
背对炉火的人陷在麂皮沙发深处，纯黑高领羊绒衫裹着瘦削肩线。他指尖捻动一枚拜占庭金币，金币边缘铭文随火光流动：Ξ - 7。阴影掩去大半面容，只有下颌嶙峋的线条如刀锋割开暗色。他是“针眼”（the Eye）。
壁炉左侧，雪茄剪划过“罗密欧与朱丽叶”铝管。刀锋切下茄帽的脆响里，肥胖的手指弹开纯金打火机盖。火焰腾起，照亮卡洛·门多萨（carlos mendoza）圆润如海豹的面颊，浓密胡茬沾着古巴雪茄碎末。
“苏黎世那群老狐狸只认现货交割单，” 他吐出一口灰蓝烟圈，青金石袖扣在火光下转成墨绿，“除非‘金库钥匙’现在插进保险栓孔，否则日内瓦地下金库的大门，只会为‘深巢’的运金车敞开五分钟。”火焰掠过他粗短脖颈，一道翻卷如蜈蚣的疤痕隐入衣领——那是加拉加斯金库守卫霰弹枪的赠礼。
“那就插进去。”
清冽女声刺破烟雾。落地窗边，艾琳娜·沃森（Elena watson） 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冷光映出她铂金色短发下一双冰灰瞳孔，定制西装收窄的腰线利落如折刀。屏幕上：
【港岛远东金融中心】实时监控——七辆未悬挂牌照的防弹运钞车正驶入地下通道，车牌扫描系统回传错误代码【AU-0x7FFF】。
“‘金缕计划’最后一道门轴正在上油。”她指尖重重点在屏幕中央，“卡洛，你的人在利马托的黄金交易记录——”
卡洛肥厚手掌猛拍皮质扶手！
“黄金？！哈！那是拴驴的胡萝卜！” 烟灰震落在波斯地毯暗红缠枝纹上。他踢开脚边鳄鱼皮公文包，数十本深蓝烫金护照瀑布般倾泻！“看看！巴拿马、塞浦路斯、圣基茨…名字不同，指纹虹膜全指向那些趴在华夏国企账册上的水蛭！今晚运金车里的‘货’——”
他狞笑抓起一本护照撕开夹层，抽出张指甲盖大小的晶片，“是这些人三十年吞下的脏钱变成的加密串！密码就在金库地砖下面！”
炉火噼啪。
雪茄烟雾突然诡异地凝固半空。
“针眼”不知何时已站在撕毁的护照前。他苍白食指挑起晶片，炉火在其边缘熔出熔金般的亮弧。
“华夏三天前切断‘黑水港’铁矿信用证链条，”声音平静如冻湖，“西非矿业集团股价单日蒸发四成。这些水蛭急着把骨髓都换成数字黄金。所以‘金缕’的车轮必须——”
警报器爆鸣撕裂房间凝滞空气！
艾琳娜手中平板瞬间烧屏！刺目血红覆盖所有图像：
【警告！瑞士海关总署突袭苏黎世自由港37号仓库！开箱确认“圣洛朗号”装载物为工业废料！】
卡洛肥胖身躯弹起：“不可能！那批高纯铱板就压在——”
“针眼”手中晶片猝然碎裂！尖利碎片迸射嵌入壁炉石雕！
艾琳娜冰灰瞳孔中数据洪流倒灌：“海关电脑日志：三小时前收到匿名举报信。扫描件用1972年产‘奥林匹亚’打字机色带痕迹，油墨成分比对指向——”
她指骨捏得发白：“——苏联克格勃第七分局档案室销毁清单！”
“够了。”
“针眼”的黑影笼罩壁炉。火苗在他身侧扭曲变形。
“这不是巧合，是投名状。” 他垂眸看腕表。蓝宝石表蒙内侧，暗刻的“Ξ”纹随秒针转动明灭。“沃森，让‘天眼’看看自由港地下的东西。”
艾琳娜指尖翻飞。平板强行突破海关内网防火墙，三十秒后——
自由港37号仓库地下热成像图覆盖屏幕：
六米厚混凝土下，一座占地八百平米的水银恒温库轮廓赫然显现！数千支圆柱形容器如同矩阵排列的蜂巢，容器内…是浸泡在液氦中的克鲁格金币！单枚纯度99.99%，总吨位超三十七点五吨！
水银泵运转日志最新条目：【04：07：23 入库确认：南非标准银行“圣洛朗号”货柜签收——高纯度铱板（2.1吨）】
“铱板…是金币的秤砣！”卡洛喉结滚动，“谁在玩克格勃的鬼把戏…”
“玩把戏的，是自由港底下的金子自己。”“针眼”阴影中嘴角勾起冰冷弧度，“克格勃的幽灵给海关递刀，只为告诉我们——”
他指尖划过地下金库西北角——一个独立温控舱内，三支标记【λ-7】的圆柱形容器热信号异常微弱，液氦泄露警报被静默锁定。
“——这三罐，是炸弹。一小时后，它们会让整座金库化为超导磁暴里的废铁！而钥匙孔…”
他目光刺向艾琳娜，“在华夏外储局昨晚被开除的黄金交易主管…吴明辉的加密邮箱里。”
套房死寂。窗外缆车尖啸如秃鹫哀鸣。
艾琳娜指尖悬在平板上方三毫米。
“吴明辉正藏身港岛‘半岛’酒店顶层套房。两小时前…他刚给妻子瑞士账户汇款三百万欧元。”
冰灰瞳孔紧盯“针眼”：“动他？华夏经济安全局反洗钱科特勤组就在楼下咖啡厅！”
麂皮沙发深处，“针眼”的面容彻底沉入黑暗。
炉火将他轮廓投上熊皮天花板，巨大黑影随火舌扭曲出尖角。
“让‘针’自己刺穿绣布。”
他抬手在虚空中一划——艾琳娜平板自动切入加密通讯频道！频段Id：【信天翁-7】。一道经过三重变声处理的电子音在套房内回响：
“……自由港的温度太‘热’了。吴处长，您妻子胃里的肿瘤需要苏黎世‘雪绒花疗养院’的质子刀。请于十分钟后查看‘半岛’酒店1308房保险箱。祝您…手术顺利。”
——
港岛半岛酒店，水晶吊灯的光流在金箔壁纸间跳跃。
1308房门外，吴明辉后颈渗出粘汗。他刚用假护照刷开房门，套房内线电话骤然炸响！
“吴先生！” 酒店经理声音变调，“楼下特勤组要搜查所有保险箱！您快…”
听筒滑落砸碎在地毯！吴明辉扑向壁炉旁橡木嵌螺钿保险柜！指尖颤抖着拧转密码盘——
保险柜内衬猩红丝绒。
没有瑞士疗养院贵宾卡。
只有一支注射器躺在绒布上，针管内药液澄黄如琥珀。针管标签被撕去，仅剩一角黏连的条形码：【Lot No. R-IxΣ】。
“他们给的不是钥匙…是裹尸布！”
吴明辉抓起针管扎向脖颈！药剂推入三分之二时——
保险柜第二层暗格弹簧弹开！微型信号干扰器嗡鸣启动！酒店监控画面瞬间定格！
窗外消防梯黑影闪动！通风管道滤网被无声卸下！带消音器的枪口伸出管口阴影——
噗！噗！
两发麻醉镖钉入吴明辉大腿！针管脱手摔碎在波斯地毯！黄色药液沁入羊毛纤维，腾起淡紫烟雾！
套房大门被液压破门锤轰碎！戴防毒面具的华夏特勤突入：“目标昏迷！封锁烟雾！”
特勤组长捡起碎裂针管标签残片，红外扫描笔照亮条形码末端：【R-IxΣ】——字母在扫描光下褪色，露出底层的钢印微雕：
**【剂量：0.1ml可致心室纤颤】
【残留样本指向：海参崴远东生物制剂厂 · 1989年停产清单】**
——
圣莫里茨套房内，艾琳娜的平板电脑熄灭。
窗玻璃映出卡洛惨白的脸。烟灰缸雪茄早已熄灭。
“针眼”重新捏起那枚拜占庭金币，指腹摩挲Ξ符号下深凿的凹痕——那是毒针药剂的原始编号母版模具留下的印记。
“金缕裂了，但裂痕里能看见旧敌的骨头。”
他弹指。金币翻转着坠入壁炉火芯。金体熔化的瞬间，火焰里腾起妖冶的孔雀蓝！
金色余烬飘落时，窗外圣莫里茨冰湖“咔嚓”裂开一道百丈冰隙。深渊般的黑水漫溢而出，顷刻吞没湖畔一架马拉雪橇。缰绳断裂声和马匹溺毙的嘶鸣，被山风撕碎在雪雾里。
炉火将三人拉长的影子钉在熊皮之上，如祭坛待宰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