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嫔和贵妃都各自挨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训斥,金嫔的宫女被留在奚月奴身边伺候,众人散去。
皇帝今夜宿在御书房。
小公主被金嫔带回清凉殿。无奈,紫薰只得看了奚月奴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跟着离去。
翊坤宫走水,修葺尚需要时日。贵妃带着奚月奴,迁宫至小一些的咸福宫内,安置下来。
今日,无论如何贵妃也不敢再给奚月奴灌药了。
此事皇帝并不知情。如今皇帝明明白白说了,叫奚月奴养好身子,就回瑞王府。奚月奴已经不是贵妃的人了。
且今日奚月奴没当众说出这段日子来的遭遇,已算是给贵妃留足了面子。
贵妃将她安置在一间宽敞凉爽的偏殿中。
皇帝亲自指定了太医过来给奚月奴诊脉,看伤。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金嫔没出事之前。
可奚月奴知道,不是。
她就要出宫了。
怎么会留金嫔一个人好端端地活在宫中?
金嫔那个名为翠翘的宫女,斯斯艾艾地跟在奚月奴身边。
太医开了药,宫女帮奚月奴敷好受伤的腿后散去。留下翠翘一个。
奚月奴看向她:“知道今日我为何把你要来吗?”
她不要翠翘,等着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翠翘一脸的视死如归:“王妃主子要出气,奴婢绝无怨言。”
奚月奴轻声笑了出来。
“我不要你死。”
翠翘猛地抬头。
奚月奴这话,她不信。“王妃若是指望从奴婢这里,问出金嫔娘娘些什么。那是大可不必,奴婢不知道。”
知道也不敢说。
金嫔是皇帝的嫔妃,奚月奴不过是瑞王的王妃,且极有可能被去母留子。
孰轻孰重,翠翘心中还是有数的。
她这话,奚月奴不以为忤,“你家中,可在穆京?”
“奴婢家在淮南道上,不在京中。”
奚月奴点点头,“随我出宫后,你就自在归家去吧。”
翠翘猛地愣住,眼睛瞪大大大的,浑身绷紧戒备道:“你、你要对奴婢家人做什么?”
“本王妃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奚月奴淡淡道,“我只是要你出了这个宫门,就消失不见。再也别到本王妃跟前碍眼。就是这么简单,你听不懂吗?”
“什、什么?”
翠翘猛地一愣。她定定看着奚月奴,嘴巴微微长大。
怎么也想不出,瑞王妃对她的惩处,竟就是要她离开穆京。
她在这宫中,已是做了好些年宫女,着实攒下了一笔银子。若真的走得出去,离了穆京,她的日子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可瑞王妃当真就能这样放她走吗?
她过去欺辱过她的那些,瑞王妃真的忘得了,忍得下?
奚月奴知道翠翘心中想法,只淡淡道:“你不过是个奴婢,就算磋磨本王妃,也不是你自己愿意的。”
奚月奴自己做过奴婢,知道做人下人的身不由己。
她淡淡看了翠翘一眼,“本王妃在宫中时,你就近身伺候。本王妃出宫,自会带你出去。现在,下去吧。”
翠翘恍恍惚惚地往外走。
“等等。”奚月奴冷声叫住,“这几日,若是金嫔唤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出了奚月奴屋子,翠翘还觉得心里乱纷纷的。
瑞王妃真的肯放了她?还是这里面,还有些什么?
当日晚些时候,紫薰来了。
她叫宫女守在门外,散步并作两步奔到奚月奴跟前,“你的腿怎么伤成这样?怎么这样不小心?今日好险……”
奚月奴刚停了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一双手虚虚地挽着紫薰手臂,“快起来……你如今,是我的庶母了,别哭,我看不得。”
紫薰顿了顿,眼泪连珠一般滚下。
“对不住,辜负了你待我的一片心。”
这句对不住,紫薰是对奚月奴说的,也是对吴三,和过去的自己说的。
“多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作废了。”奚月奴攥着紫薰双手,“你……好傻啊。”
“是傻……我素来都是个傻的,不若绿萼机灵。这次,也没帮得上你……”
自从做了皇帝美人,紫薰每日都在想着怎么向皇帝给奚月奴求情。可偏巧每次都能被金嫔和小公主一起,把皇帝截了去。
紫薰:“我无能……连七岁的小公主都斗不过……”
“小公主?”
想到金嫔身边那个孩子,奚月奴拧眉,“她倒是早慧,肯这样帮她的母妃。”
紫薰压低压低声音,“我听金嫔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这个小公主是先头殁了的贤妃所遗,从前并不如何受宠的。只因金嫔总说自己生不了,是一辈子的遗憾,皇帝才将小公主交给她养育。人都说,她一个嫔位,养了妃位的公主,怕是将来,还要升位份。”
紫薰顿了顿,拍了拍奚月奴手背,“不过也没什么,等你出宫了,就好了。”
金嫔手再长,她也不过是个没有母家势力庇护的嫔妃,出了宫,就没多大势力了。
奚月奴抿唇。
她是能一走了之,可紫薰呢?还不是要留在宫中,继续受金嫔的磋磨。
“得把她拉下来。”
紫薰摇摇头:“据我看,皇帝真的很宠爱金嫔。再加上那么个聪慧的小公主,皇帝不会对亲生女儿设防。咱们,恐怕轻易动不了她。月奴,你马上就要走了,千万别节外生枝!”
奚月奴笑了。
可她就是为了复仇,才从噩梦中爬回来的。
再说,就算她要走,也得给紫薰铺好一条平坦宽阔的大路,让她能顺顺利利地一直走下去。
“那位小公主,没养在金嫔膝下时,都是谁在伺候?”
“我也不知。我这便去打听,你听我的消息。只是,月奴,你千万保重你的身子,和肚子里这个孩子。”
“我知道。”奚月奴沉静道,“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她再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真正能护着她的,也只有这个孩子。
两人还要再说什么。
“咣当!”
一声巨响。
房门被从外踹开,门板重重拍在粉壁上,震得一旁桌案上的梅瓶一下子掉落在地。
细细的颈部直接摔成两段。
奚月奴、紫薰两个都被吓了一跳,目光投向门口。
月光自门外照射进来,银亮的光勾勒出门口男人高挑的身影。
沈摧冷着脸,一步步向前。
“王爷……”
沈摧一把拂开紫薰,冷冷看向奚月奴。
“谁叫你胆敢对本王的小妹妹出手?你当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