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5日 星期日 雨
安全屋内，云渺的手指紧握着那份刚刚打印出的档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雨丝斜织，映着昏黄的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
「父亲...真的是双面间谍？」云渺的声音近乎哽咽，眼睛紧盯着档案上那几行刺目的文字。自她记事起，父亲就是铁面无私的警察局长，是她生命中的英雄与标杆。而现在这份从「午夜花园」设施数据库中找到的档案，却像一记重拳，将这一切击得粉碎。
秦默放下手中的咖啡，轻轻走到她身边，却没有立刻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档案上清晰地显示着云父的签名，批准了几项秘密行动，其中包括对几名检察官的监控与施压。
云渺的指甲在文件上掐出月牙形痕迹，几滴血珠顺着纸面滚落。她猛地站起身，将档案摔在桌上。
「这不可能。」云渺摇头，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一定是伪造的。我父亲绝不会——」
「这只是表象。」秦默打断她，声音冷静而坚定，从文件夹中抽出另一份档案，「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话，现在看来意义完全不同了。」
云渺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秦默从未如此详细地谈起他父亲的死。这是他们共同背负的伤痛，却又各自小心避开的话题。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云局长，记住他是可以信任的人，无论表面看起来如何』。」秦默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新文件放在桌上，「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直到看到了这个。」
这份加密程度更高的内部档案是他们从破解的数据库深层获取的。文件显示云父确实参与了多项「阎王」的行动，但每次行动后都有一份只有最高权限才能查看的补充报告。
「看看第二部分，」秦默翻到下一页，「显示你父亲在每次行动后，都会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将关键信息传递给一个民间组织——『守望者』。这些都是所谓贪污案的真相。」
云渺的手微微发抖，翻阅着文件，每一页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她对父亲认知的层层迷雾。她看到父亲如何一步步接近「阎王」核心，如何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传递关键情报，以及为了维持身份不得不做出的那些令人心痛的决定。
「这是他西装内侧口袋里的东西，警方查获后列为证物。」秦默从文件夹底部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那是你小学时的一幅画，和那份决定打入『阎王』内部的文件在同一天被他放在口袋里。」
云渺接过那张纸片，认出那确实是自己小学时画的一幅全家福，画面上父亲高大的身影牵着她的小手，母亲在一旁微笑。纸角因常年摩擦已经泛黄破损，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
「为什么...」云渺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滑落，「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秦默沉默片刻，拿出第三份文件：「『红客行动』的资料显示，你父亲成为卧底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十五年前，当他发现『阎王』开始渗透司法系统时，他就主动请缨。」
云渺低头看着那份记录着父亲决定的匿名举报信，想起了那些年父亲常常深夜未归，眼中的疲惫，以及那些突然的出差和电话。所有看似普通的家庭生活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使命。
「他牺牲的不只是安全，还有你们的正常生活，甚至是...你对他的信任。」秦默的声音变得柔和，手指轻轻抚过文件上一行举报记录，「他宁愿你恨他，也不愿你卷入危险。」
这句话击中了云渺最柔软的部分。她曾多少次质疑父亲的冷漠，曾多少次在心里责备他的缺席。而现在她才明白，父亲的每一次疏远都是一种保护，每一次沉默都包含着无法言说的爱。
「但这样的深度卧底，需要付出太多...」云渺声音哽咽，将那张画作紧紧攥在手心，「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对他来说，保护你和这个国家的法律底线，就是他的人生意义。」秦默轻声说道，突然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云渺擦拭眼角，「就像我父亲一样，他们都选择了看似不可能的道路。」
云渺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你父亲...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这项行动？」
秦默点头：「他是『守望者』的早期成员之一。他和你父亲，很可能一直在暗中合作，只是我们都被蒙在鼓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父亲临终前会留下那样的嘱托。」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如同记忆的碎片落在心上。云渺终于忍不住，扑进秦默怀中痛哭起来。十年的误解，对父亲的怨恨，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秦默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衣襟。
「你知道吗，」秦默轻声说，「上次清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他收藏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你小时候的画作。那些都是你父亲托人送给他的。」
云渺抬起泪眼望向秦默：「真的？」
「嗯，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亲近得多。」秦默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父亲经常默默关注着你的成长，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云渺想起小时候那些莫名出现在书桌上的小礼物，那些自己参加比赛时总感觉背后有人注视的时刻，还有大学毕业典礼上远处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原来父亲一直都在，只是以她看不见的方式守护着她。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秦默在她耳边轻声承诺，「为了他们的牺牲，为了我们自己。」
云渺在泪水中点头。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父亲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又重建，比过去更加复杂，却也更加真实而伟大。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雨珠在玻璃上蜿蜒出复杂的轨迹。窗外的街景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就像她的过去，真相和谎言交织，难以分辨。但现在，云雾渐渐散开，露出了一条前行的道路。
「我需要找到他。」云渺擦干眼泪，声音恢复了坚定，右手从腰间抽出那把小巧的消音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无论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我要让他知道，我理解他的选择，也为他骄傲。」
秦默看着她这个动作，心中泛起一丝暖意。那把手枪是他们共同的秘密，也是连接两人命运的纽带。从云渺决定踏上寻找父亲真相的道路那天起，这把武器就成了她的护身符。
「档案里还有一条记录，指向『红客行动』的最后阶段。」秦默拿出另一份文件，「我们追踪的那个加密通讯频道，最近有异常活动。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你父亲可能正在那里。」
云渺深吸一口气，接过文件。她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地点标记，心里已经开始规划行动路线。窗外的雨声渐小，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在那微弱的光线中，父亲的真相如同初升的太阳，既刺眼又温暖。
「我们需要怎样的装备？」云渺问道，眼神中闪烁着决心。
「我已经联系了老关，他会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秦默打开手提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通讯设备和工具，「不过这次行动风险很大，『阎王』的人遍布各个部门，我们必须格外小心。」
云渺点点头，开始收拾文件。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平坦，但至少，谜团正一点点解开。父亲的身份之谜是终结，也是开始。
秦默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起了两人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时的云渺固执地想要为父亲洗清冤屈，而自己则试图完成父亲的遗愿。命运将他们的道路交织在一起，如今终于走到了真相的门前。
「我们应该在天亮前离开安全屋，」秦默说道，「去老关的地下工作室汇合。那里有更多资源可以帮助我们解读这些文件中的暗码。」
云渺刚要回答，突然看到秦默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迅速竖起食指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指向监控屏幕。云渺转头一看，安全屋外围的热感应器检测到了异常移动。
秦默无声地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窗帘缝隙向外看。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对面楼顶的阴影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可能是『阎王』的人，」秦默低声道，「他们追踪到了我们黑入数据库的Ip地址。」
云渺迅速将文件塞进防水背包，同时关闭了所有电子设备。她们练习过无数次这样的紧急撤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慌乱。
「地下通道还是屋顶？」云渺问道，同时将消音手枪上膛。
秦默看了眼监控屏幕，屏幕上闪过一个红点，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提示音。「有人正试图解除大门的电子锁。走地下通道，快！」
云渺背上背包，跟着秦默移开地毯，露出一个隐蔽的暗门。就在他们打开暗门的瞬间，安全屋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他们切断了电源，」秦默打开手电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云渺最后看了一眼散落在桌上的文件，那些记录着父亲真相的纸张。在黑暗中，她仿佛看到父亲站在远处向她点头微笑，眼神中满是鼓励与期待。
「我会找到你的，爸爸。」云渺在心中默念，然后毅然跟着秦默钻入地下通道，消失在黑暗中。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电子锁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被强行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