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下密室，晚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
林夜走在最前面，后颈的雷纹随着步伐微微发烫——那是三天前吞噬火魔精元时，天劫等级突破三级留下的印记。
他能听见身后张昊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喘气声，唐婉儿嫌他走得慢，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苏瑶落在最后，古玉贴在掌心，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一眼紧闭的石门。
安全屋在城市边缘的旧仓库改造，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张昊把电脑往桌上一摔，金属外壳磕出个凹痕，立刻心疼得弯腰去摸：\"祖宗，可别罢工啊——\"话没说完被唐婉儿拍开手：\"先泡咖啡！
你刚才黑监控时手都抖成筛子了，没点咖啡因撑着今晚怎么干活？\"
\"得嘞，大小姐支使小的。\"张昊翻出速溶咖啡罐，往四个马克杯里倒粉时撒了半桌。
林夜抄起扫帚帮他扫，瞥见苏瑶正站在窗边，月光透过脏玻璃落在她发梢，古玉在她腕间晃出淡青色光晕。\"瑶瑶，过来坐。\"他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苏瑶转身时，发尾扫过窗框的蛛网。
她在林夜身边坐下，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焦糊味——那是天劫之力在皮肤下翻涌的味道。\"刚才石棺上的雷纹...\"她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放心，那是好事。\"林夜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后颈，雷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说明我的天劫能镇住它。\"他笑得露出虎牙，像从前在社团说相声时那样，但苏瑶摸到他后颈的肌肉绷得像根弦。
\"噗——\"张昊突然笑出声。
众人转头，见他举着泡好的咖啡，杯面浮着结块的粉末，\"下次冒险能不能选个带wiFi的地方？
这破仓库信号比我奶奶的老年机还差！\"
唐婉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立刻皱起鼻子：\"你放了半包糖？
甜得发苦。\"她嘴上嫌弃，却没放下杯子，目光扫过林夜发白的指节——从密室出来后，他的手指就一直在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等世界毁灭了你还上网？\"林夜接过苏瑶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在喉咙里打转，\"到时候你黑进地府系统，给咱们开个VIp通道？\"
众人哄笑。
张昊拍着桌子喷了半口咖啡，唐婉儿笑得用纸巾捂嘴，苏瑶的眼睛弯成月牙。
但笑声里有根细针，扎得林夜心口发疼——三天前系统提示\"剩余寿命27年\"时，他还觉得这数字够长，可现在每一秒都像倒计时的秒针，在耳膜上敲出闷响。
\"我留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众人转头，刑天站在仓库门口，青铜甲胄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位上古战神的断刃垂在身侧，断口处还凝着未干的魔血。
\"你要走？\"林夜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碰出清脆的响。
\"不是走。\"刑天摇头，目光扫过窗外的夜色，\"城南化工厂方向有魔气翻涌，老宅地下金库的封印松动...敌人在布网。
我去城外守着，他们若调兵，我能提前报信。\"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林夜后颈的雷纹上，\"再者...你体内的天劫在烧。\"
林夜的手在桌下握紧。
他能感觉到，从吞噬火魔精元开始，体内就像埋了团活炭，每过一小时就烧得更旺些。
三天前系统提示的\"天劫等级+1\"，哪是什么奖励，分明是催命的引信——每升一级献祭寿命，可这股力量根本不受控，像头饿疯的野兽，正啃噬着他的经脉。
\"拿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枚玉符，是苏瑶用家传古玉刻的，\"能挡一次致命伤。\"
刑天接过去，拇指抚过符上的雷纹：\"若我还能回来...\"
\"随时欢迎。\"林夜拍了拍他肩膀。
青铜甲胄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像块压在心底的石头。
刑天转身时，仓库的铁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张昊突然说：\"这老古董...比我还像工具人。\"
唐婉儿用咖啡杯掩住嘴角：\"你倒是想当战神？
先把你那破电脑修好再说。\"
笑声又起，但林夜没参与。
他盯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白得像医院的床单——三天前在密室，他摸到自己的脉搏跳得太快，快得像要挣脱血管。
后半夜，林夜爬上仓库屋顶。
风更大了，吹得他校服猎猎作响。
他靠着通风管道坐下，从背包最里层摸出支笔，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写字：
\"瑶瑶，别为我掉眼泪。你戴古玉的样子比任何宝石都好看。\"
\"婉儿，下次吃火锅别点特辣，你胃不好。\"
\"昊子，黑系统前记得关杀毒软件，上次你被反追踪时脸都绿了。\"
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个字洇开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夜风带起的灰尘。
他折好信纸，塞进背包夹层，抬头时正看见月亮被乌云遮住一半。
\"咔——\"
颈后雷纹突然灼痛。
林夜踉跄着扶住通风管，体内的天劫之力像被捅了马蜂窝，炸得他眼前发黑。
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却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苏瑶站在楼梯口，攥着古玉的手在发抖。
古玉的鸣响比任何警报都清晰：它在说，她的少年，正在月光下，把自己的命，一点点烧成灰。
苏瑶的鞋跟在金属楼梯上磕出细碎的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攥着古玉的手沁出冷汗，玉身的震颤顺着指节爬进心脏——那是自小跟着她的古玉在示警，比任何仪器都精准地诉说着，她眼前这个总爱耍宝的少年，正在用命燃尽最后一点光。
林夜听见脚步声时，后背的雷纹刚好灼痛到顶点。
他迅速抹了把脸，把皱巴巴的信纸往怀里藏，可抬头看见苏瑶泛红的眼尾时，所有动作都顿住了。
月光从她身侧漏下来，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的亮，像落了层霜。
\"瑶瑶...\"他声音发哑，喉结动了动，\"这么晚...\"
\"你在害怕什么？\"苏瑶打断他，一步步走近。
她的校服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蕾丝边——那是他去年生日送的，说像她笑起来的弧度。
此刻那弧度被揉成一团，跟着她发抖的肩膀轻颤。
林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
纸角蹭过掌心的薄茧，像在刮他的心。
他想笑，想说出那句\"怕你又揪我耳朵骂我熬夜\"，可对上苏瑶眼底的水光时，所有虚浮的笑都碎了。\"不是怕死。\"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后颈的雷纹烫得他几乎要咬碎牙，\"是怕...怕我烧完这把火，你们连躲雨的屋檐都没有。\"
苏瑶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凉得惊人，却像块磁石，把林夜体内翻涌的灼热带走几分。\"上次在食堂，你说要教我打游戏。\"她吸了吸鼻子，拇指轻轻抚过他后颈的雷纹，\"上上周社团活动，你说等考完试要去海边看日出。\"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颤，\"这些你都还没做到。
所以...\"她仰起脸，睫毛上的泪珠在月光下闪着光，\"别一个人扛。\"
林夜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密室，苏瑶举着古玉替他挡下魔雾时，也是这样仰着脸，眼睛里亮得像有团火。
他突然把她抱进怀里，校服布料被风掀起，裹住两人交叠的心跳。\"好。\"他贴着她发顶轻声说，\"不扛了。\"
仓库二楼突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苏瑶猛地抬头，林夜已经松开她，顺手把信纸塞进裤兜。
两人跑下楼时，正看见唐婉儿把手机砸在桌上，手机壳裂了道缝，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
\"查到什么了？\"林夜问。
唐婉儿没回头。
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发梢扫过锁骨处的钻石项链——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平时连洗澡都舍不得摘。
此刻那项链在吊灯下泛着冷光，和她攥紧的拳头一起发抖。\"我爸调了家族所有资源。\"她声音发紧，\"古籍库、海外玄学协会、甚至地下拍卖场的情报网。\"她转身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可语气硬得像块铁，\"只要能延缓天劫反噬的东西，就算翻遍整个世界，我也要找到。\"
张昊从电脑后探出头，眼镜片上沾着咖啡渍：\"我黑进了市图书馆的古籍数据库，半小时前刚收到扫描件——\"他突然顿住，盯着林夜和苏瑶交握的手，又看看唐婉儿发红的眼，挠了挠后脑勺，\"那啥...我、我继续说。
有本宋朝的《劫修录》提到，天劫反噬可用极寒之物镇脉。
不过...\"他推了推眼镜，\"极寒之物可能是千年冰魄，也可能是...\"
\"或者是活物。\"林夜接口。
他想起刑天离开前说的\"城南化工厂魔气翻涌\"，后颈的雷纹又开始发烫，\"但不管是什么，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众人安静下来。
仓库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敲他们的神经。
林夜扯过张昊的电脑，屏幕上是城市地图，城南化工厂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个圈。\"刑天在城外守着，能提前预警。\"他指尖点在化工厂上，\"但这里的魔气越来越浓，我怀疑他们在准备召唤什么。\"他抬头扫过众人，苏瑶攥着古玉的手稳了些，唐婉儿的指甲在桌面掐出月牙印，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像在敲战鼓。\"昊子，三天内黑进化工厂的监控系统；婉儿，继续跟进资源；瑶瑶...\"他握住苏瑶的手，\"用古玉监测我体内的天劫，有异动立刻说。\"
\"那你呢？\"苏瑶问。
林夜笑了笑，后颈的雷纹在衣领下若隐若现。\"我得试试能不能把这团火，驯成自己的剑。\"
深夜的仓库只剩键盘轻响。
林夜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城南化工厂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块被揉皱的抹布。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信纸，又摸了摸后颈发烫的雷纹。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地图哗哗响，其中一页被吹起，露出下方用红笔写的\"潜入计划\"四个字。
\"这一战，不能输。\"他对着夜色轻声说。
远处，城南化工厂的围墙后，一道黑影闪过。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突然熄灭，在黑暗中，某种古老的咒文开始在地下深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