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应急灯在头顶摇晃，光斑落在青铜器物斑驳的纹路里，像一群跳动的萤火虫。
林夜蹲在刻满符文的石台前，指尖刚触到某个螺旋状纹路，天劫印记便烫得他缩回手——和矿洞石板下那卷帛书的共鸣感如出一辙，甚至更灼热，像有团活火在皮肤下乱窜。
\"这组符文的能量波动......\"张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键盘敲击声里混着推眼镜的脆响，\"和扫描器截获的隐藏信号频率重叠度百分之九十三！
老林你看，\"他把笔记本转过来，屏幕上绿色波形图正和石台上的纹路同步起伏，\"这些符号根本不是装饰，是某种能量坐标！\"
林夜喉结动了动。
寿元流逝的刺痛还在脊椎游走，可此刻他顾不上了——矿洞里\"天道可焚\"四个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那些被他吞噬的神魔精血似乎在血管里沸腾。
他伸手按住石台边缘，青苔混着铁锈的味道窜进鼻腔：\"能破译吗？\"
\"正在解。\"张昊的手指快得带起残影，\"不过......\"他突然顿住，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这些符号的排列方式，和你上次吞噬那只雷蛇妖时，天劫在你体内的运行轨迹......完全一致！\"
唐婉儿的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石，狙击枪背带在肩头晃出利落的弧度。
她弯腰捡起块刻着裂痕的玉珏，指甲刮过缺口：\"所以韩冰的安保系统是幌子，真正的后手在这堆破铜烂铁里？\"她抬头时马尾辫扫过脸颊，眼尾挑着，\"我让唐家的人半小时前就封锁了化工厂外围，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苍蝇？\"刑天的斧头在地上拖出火星，这位被封印千年的战神蹲在角落，古铜色手臂撑着膝盖，\"老子当年砍的妖魔鬼怪比这破工厂的锈还多。\"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小友，这符文要是能扒了天道的皮，老子第一个冲在前头。\"
苏瑶的平板屏幕映着她微白的脸。
她正把石台上的符文拍照录入系统，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根据热成像，化工厂地下三层有个环形阵眼。\"她抬头时发梢垂落，声音却稳得像定海神针，\"和古籍里记载的'锁天阵'结构吻合——阵眼中心应该就是隐藏信号源的位置。\"
林夜站起身，后背撞在潮湿的石壁上。
他望着石台上跳动的符文，喉咙发紧。
从获得天劫掌控者能力那天起，他就知道每升一级都要拿寿命换，可当真正触到天道的逆鳞时，那种从骨髓里涌上来的恐惧，比寿元流逝更疼。\"所以我们的目标......\"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是在决战前，先把这个阵眼拆了。\"
\"拆？\"唐婉儿把玉珏抛向空中又接住，\"我让人准备了c4，足够把三层地下室炸成筛子。\"
\"不行。\"苏瑶突然按住平板，\"锁天阵靠的是符文共鸣，强行爆破会触发自毁程序。\"她指尖点着屏幕上的阵图，\"必须按顺序破坏阵眼节点，就像......\"她顿了顿，\"就像拔网线要一根一根来。\"
张昊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刑天的斧头差点砸到脚：\"找到了！\"他指着屏幕上破译出的一行古字，\"这符文阵的弱点在'引雷点'——需要天劫能量激活自毁程序！\"他抬头看向林夜，眼睛亮得像两颗小太阳，\"老林，你的天劫......\"
\"我来。\"林夜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天劫印记在发烫，不是寿元消耗的灼痛，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像沉睡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血。
他摸了摸心口的印记，想起矿洞那卷帛书里翻涌的力量，\"今晚去化工厂，我来引雷。\"
基地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堂风卷着夜色灌进来。
林夜望着窗外渐浓的黑暗，突然想起第一次召唤天劫时，雷劈在宿舍楼下那棵老槐树上，焦黑的树洞里掉出本破书——命运的齿轮就是从那时开始转的吧？
\"在想什么？\"苏瑶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他肩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窗边，手心里还攥着刚才整理资料时用的便签纸，边角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害怕吗？\"
林夜转头看她。
月光从玻璃缝里漏进来，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她端着餐盘坐过来，说\"林夜同学，你的微积分作业借我参考下\"时，耳尖也是这样微微发红。\"怕。\"他诚实得有些意外，\"怕来不及，怕......\"
\"怕我们有事？\"唐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夜不用回头都知道，她肯定抱着胳膊站在阴影里，嘴角却藏着点没压下去的软，\"放心，本小姐的狙击枪准头比你想象的好。\"有温热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是杯刚泡的奶茶，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斧头扛在肩上像根烧火棍：\"小友，老子活了上千年，就没见过怕死的战神。\"他拍了拍林夜后背，力道大得他差点踉跄，\"等拆了那破阵，老子请你喝最烈的酒！\"
林夜低头看着手里的奶茶，白雾模糊了视线。
他能听见张昊在基地里调试扫描器的声音，能听见苏瑶在整理战术地图时纸张摩擦的轻响，能听见唐婉儿检查弹夹时金属碰撞的脆鸣——这些声音像根根细线，把他和这个世界紧紧绑在一起。
\"明天。\"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夜色还沉，\"天亮前，我们去化工厂。\"他转头看向众人，天劫印记在皮肤下跳动，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战歌，\"然后......\"他笑了，眼尾微挑，像平时在社团耍宝时那样，\"该让天道尝尝被天劫追着砍的滋味了。\"
张昊的扫描器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他举着设备从基地另一头跑过来，眼镜歪在鼻梁上：\"模拟训练仓的温度传感器修好了！
老林，要不要现在......\"
林夜望着训练仓紧闭的金属门。
月光穿过玻璃，在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石台上那些跳动的符文。
他把奶茶一饮而尽，甜味在舌尖炸开。\"明天。\"他说，声音里有了底气，\"最后一次模拟训练，明天天亮前。\"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基地的窗帘哗啦作响。
远处，城郊废弃化工厂的方向，有幽蓝的光闪过，像颗被惊醒的星子。
模拟训练仓的金属门在液压声中缓缓开启，林夜的白色t恤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舱内焦黑的地面——刚才那道融合了雷火的天劫余波，竟在合金地板上烧出个半指深的凹痕。
“老林！”张昊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从通讯器里炸响，“你第三波雷暴的频率比上次快了0.3秒！”监控屏里，他的镜片蒙着层白雾，手指正疯狂敲击着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刑天那老家伙刚才差点被雷劈到裤裆！”
“放屁！”刑天的吼声震得舱壁嗡嗡作响。
这位战神正单脚踩在被寒冰冻结的模拟怪物残骸上，斧刃“噌”地挑开面甲，古铜色的胸膛还冒着蒸腾的热气，“老子是故意让那雷擦着裤腰带过的，试试小友的控雷准头！”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沾着冰碴的白牙，“不错，比半个月前稳当多了。”
林夜扯下粘在后颈的湿发，天劫印记在锁骨下方灼痛——这是连续召唤三次复合天劫的代价。
他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余光瞥见舱外玻璃后苏瑶的身影。
她正抱着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耳麦线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小弧线：“能量损耗率17%，比上周降低了5%。”她抬头时，发梢扫过监控器的红灯，“如果保持这个状态，明天拆阵时的寿元消耗……”
“能少折十年就行。”林夜打断她，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
但当他看见苏瑶眼底的阴影时，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总比没命强”咽了回去。
唐婉儿的军靴声从训练舱侧面传来。
她抱着狙击枪，枪口还冒着模拟硝烟的淡蓝雾气：“刚才那波冰雷合击，覆盖范围刚好能护住我和苏瑶的狙击位。”她把枪托往地上一磕，眼尾微挑，“不过下次雷暴提前半秒——”她忽然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摸出包润喉糖，精准地抛向林夜，“省得某人又咳得像破风箱。”
林夜接住糖纸，薄荷味混着唐婉儿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窜进鼻腔。
他低头扯掉包装，突然听见张昊的惊呼：“等等！扫描器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向操作区。
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头的汗珠顺着眼镜腿往下淌：“训练时的天劫波动触发了备用频率！”他猛地拽下耳麦，屏幕上的绿色波形图正疯狂扭曲，“有个隐藏信号源在……”他突然按下定位键，地图上跳出个红点，“城郊凤凰山！离化工厂直线距离三公里！”
林夜的天劫印记突然剧烈灼烧。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操作台前，盯着那个闪烁的红点——和矿洞帛书、石台上的符文共鸣感如出一辙，只是更隐晦，像块浸在深潭里的火炭。
“韩冰的后手。”他咬着后槽牙，“故意让我们发现化工厂的阵眼，真正的杀招藏在这里。”
“陷阱？”唐婉儿已经把狙击枪背带扣紧，战术手套拉到指根，“正好，本小姐最擅长拆陷阱。”
刑天把斧头往肩上一扛，铠甲相撞的脆响里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凤凰山？老子当年砍妖时在那山脚下埋过酒坛！”他拍了拍林夜后背，力道大得他差点栽进张昊怀里，“走，老子给你们开路！”
苏瑶的手指在平板上划出一串指令：“我查过卫星地图，凤凰山北坡有处废弃矿洞，二十年前地质队勘探过，后来突然封存。”她抬头时，瞳孔里映着屏幕的冷光，“信号源坐标就在矿洞深处。”
“备车。”林夜扯下训练服，换上战术背心。
金属搭扣扣上的瞬间，他摸到心口的天劫印记——这次不是寿元流逝的钝痛，而是某种滚烫的牵引，像在说“该去了”。
他看向众人：“张昊带全频扫描仪，唐婉儿断后，刑天开路，苏瑶跟紧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如果是陷阱……”
“那就把陷阱拆了当战利品。”唐婉儿抛着战术手电，光束在天花板上晃出银弧。
张昊已经把设备塞进防水包，拉链拉到顶时冲林夜比了个“oK”手势：“放心，我黑了交通监控，半小时内能到山脚。”
刑天当先推开基地大门。
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林夜看见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柄随时要劈下去的斧头。
苏瑶的手突然搭上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块玉：“小心。”她轻声说，然后迅速收回手，低头检查平板，耳尖却红得要滴血。
车队在夜色里疾驰。
林夜盯着窗外飞掠的路灯，天劫印记的灼烧感越来越清晰。
副驾上的张昊突然捅了捅他：“老林，你看。”他指向车载屏幕——信号源的红点正在规律闪烁，频率和林夜体内天劫的运行轨迹完全重合。
“到了。”唐婉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停在道旁两棵歪脖子树间。
林夜跳下车，山风卷着松针香扑来，远处矿洞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野兽。
刑天的斧头尖刚触到洞壁，青苔混着腐土的气味便涌了出来。
洞内很黑，但林夜能看见石壁上的符文——和化工厂石台上的纹路同出一辙，只是更古老，像被千年风雨磨洗过的刀痕。
“扫描器显示……”张昊的声音突然卡住。
他举着设备的手在发抖，“信号源就在正前方三十米！”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洞壁在某个位置突然凹陷，露出个半人高的石门。
门楣上的符文正发出幽蓝的光，和林夜皮肤下的天劫印记遥相呼应。
刑天的斧刃擦过石门，火星溅在林夜手背上。
“这门……”他眯起眼，“和老子当年封印那只烛九阴的阵门很像。”
林夜伸手按住石门。
冰凉的石纹贴着掌心，天劫印记突然爆发出剧痛——这次他看清了，石纹里流动的不是普通能量，是……“天道的气息。”他倒抽一口冷气，“这里锁着的，是天道用来镇压天劫的东西。”
唐婉儿的狙击枪已经上膛：“开吗？”
林夜望着石门上跳动的幽蓝光芒。
他想起矿洞帛书里“天道可焚”四个字，想起每次吞噬神魔精血时，那些不甘的嘶吼都在说“反抗”。
他摸了摸心口的印记，笑了：“开。”
石门在刑天的斧下发出轰鸣。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中央立着根青铜柱，柱身上缠着锁链——链上挂着的，是块焦黑的碎片，正发出和天劫印记同频的震颤。
“这是……”苏瑶的平板掉在地上。
她踉跄着上前，指尖几乎要碰到那碎片，“古籍里说，上古天劫曾劈碎过天道的一部分……”
林夜的天劫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他伸手触碰那碎片，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矿洞的帛书、石台上的符文、每次召唤天劫时骨髓里的疼，原来都是这碎片在指引。
“老林！”张昊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扫描器的红灯疯狂闪烁，“信号源……消失了！不，是……”他抬头，瞳孔地震，“它融进你身体里了！”
林夜低头。
焦黑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进他的掌心，天劫印记的灼痛瞬间扩散到全身。
但这次，他没感觉到寿元流逝的虚弱，反而有股磅礴的力量从丹田升起，像沉睡的巨龙终于睁开了眼。
“这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天道的碎片？”
刑天的斧头当啷落地。
这位战神单膝跪地，铠甲撞在地上发出闷响：“小友……你的气息……”他抬头时，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敬畏，“像极了当年劈开天道的那位劫主。”
洞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啸。
林夜看向洞口，月光被云层遮住，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唐婉儿的狙击枪已经对准了那里，苏瑶握紧了平板，张昊的手指悬在扫描器的紧急按钮上。
“走。”林夜擦掉掌心的血——碎片融入的地方，正浮现出全新的符文，“天亮前回基地。”他看向众人，眼里有火焰在烧，“明天……”
“明天？”唐婉儿扯掉战术手套，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新符文，“明天我们去拆天道的阵。”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矿洞，吹得众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远处，基地的方向有灯光亮起——那是他们约好的集合信号。
林夜望着洞口渐亮的天光，忽然笑了。
这次，不是耍宝的笑，是带着锋芒的、属于天劫掌控者的笑。
“该让天道，尝尝被追着砍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