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在家里一连待了好几天,没有提要去广东的事儿。
方先勇甚至都打电话到我这儿来了。还让我劝劝他回去,说那边有些他搞不定。
但……一看到他兴致满满的待家里干家务、做饭、洗衣服换被子的样子,我有些不太愿意打扰。
我虽然知道生意很重要,但对我而言,现在这些都没他重要。
他也是需要休息、需要释放的。
像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回到广东还不如就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最起码我能看到他,要是有点什么情绪低落的,我还能第一时间抱抱他。
虽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总比隔着电话听对方的声音有效。
他肯定也是这种想法,要不然一个商人又如何会把起死回生的生意暂时先放下?
他和我一块去视察市场,和我一起去凯里那边追回款。
在凯里那天,我们还针对那边的经销商,特地找了个位置吃饭,边吃边细聊。
提到换经销商这个话题,王浩一开始有点儿沉默。他频频给我夹菜,似乎在考虑问题,并非想直接一口认可我提出来的这个意见。
我吃了一口菜,问他:“你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不一样?”
“也不算。”
他自个儿也扒饭,这个菜很合胃口,酸辣的。我这段时间吃酸辣口味特别上瘾,让我一度都迷信的觉得肚子里真是个儿子。
他这么说,我就深问:“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做生意,其实也并非只是精打细算,有些时候事情总是误打误撞,反向而行。如果他真不想给,那今天咱们追到这里来也没什么作用,当然,他欠款、拖时间,这也不是对的,只是人都有难处。
我看他那个样子,也是想货物继续铺着,卖出去就能缓解眼前压力,再者,他也是想留着钱在手里托着底,有孩子读书的家庭,是的多考虑考虑。
这一点,你也想得通。”
“所以你觉得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段时间看看走势?”
“聪明。”王浩煮了一些菜在汤里,让我添饭,我最近饭量不错,把碗递给他,他还揶揄我。
“最近吃饭可以啊。”
“怎么?嫌弃我吃的多呀?”
“多吃点,嫌弃什么?再长点肉最好。你现在太瘦了。”
“我才不。”我心里美滋滋的,却还是有些坚定:“现在还不是长胖的时候,晚几年吧,希望老天爷让我晚几年再胖,那样还不用减肥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然后留点脂肪抵抗衰老。”
“好,老天爷保佑我们家小梅晚几年再胖,一辈子都别减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和我一起白头到老。”
我被他说笑。
心里好像有一颗糖又晕开了。于是绕来绕去,回到刚刚那个话题。
我说:“其实你说的没错,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如果他真不想给我们来也是无济于事。看得出他的困难,和他再合作一个季度看看,如果后期他能挺过来,起码这个合作商是稳定的,而且他这边市场挺大,再重新去找一个经销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对不对?”
“嗯,对一些没必要的,可以从行动上斩草除根,但是有一些困难的,也可以给予帮助,以后有转机,你也需要时,他会记住的。”
“嗯,好,听你的。凯里这边酸汤鱼真的好好吃哦,感觉这边的味道还是正宗一些,味道鲜美,开胃。”
“是不错。这和当地的材料也有关系,比如咱们遵义的豆豉火锅,随随便便找一家人现炒出来的底料都比外边的好吃,和外面的火锅不是一个种类,但出了遵义你几乎吃不到太正宗的。”
“哎哟,你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那就等哪天有空,咱们抽个时间去遵义吃一顿火锅又回来。”
“会不会有点儿太奢侈了?”
“想吃就有价值,不存在什么奢不奢侈。哪天去修文时,多跑几十公里就去了,只要你想吃,我就陪你去。”
“嗯,听你的。”
他给的情绪价值高,再加上在家里待这么些天,我走到哪里他都陪着,无论是市场还是厂子,无论是商场还是逛小街,他都跟随我左右,牵我一起走。
于是两人的心情都挺好。
这天,咱们两个一大早就到别墅看装修进度,吊顶什么的已经开始,师傅们都干得热火朝天。
但也都挺细致的。尤其是边角的弧形线条,我一看就满意。
王浩一一给他们发烟,后来我俩看得差不多了,让师傅开车去修文。
我们和张涛吃了一顿饭,当然,是他自己做的,就在他住的地方。
我看里面东西少,但摆放整齐,看得舒心。
这一看就不是临时抱佛脚,平常也是一个有收拾的人。
王浩问他和江莱聊天没?
他点了头。
我适时放碗,去阳台,让他们两个在里面聊。王浩这一趟过来并非只是和我一起视察厂子,也是有话要和张涛面对面讲。
他和我想法一样,想让张涛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也想给我搭一个桥,让张涛多帮衬着我,这样以后孩子出生我会轻松很多。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我和王浩下楼。他喝一点酒,可能还是有些闲情逸致,便问我想不想去遵义吃豆豉火锅?
我拧眉。
他去开门把我送进后座,然后让我往里边坐一点,他也跟着坐进来。
“师傅,去南白。”
我望着他,已经接受现在去南白的事实,却问他:“唉,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一只手扣着我后脑勺把我拉过去。我意识到车上还有师傅,下意识用手臂隔着一段距离。
“那你闻一闻。嗯?闻到没有?醉没醉?”
“~~现在醉没醉不知道,但一会儿上头可能就醉了。”
“嗯~~反正我也不开车,醉就醉吧。不是有你在吗?到时你就负责把我拉到车里送回家就行。”
他顺势靠在我的肩上。我也更从容淡定一些,就让他靠着,跟他开玩笑说:“我才不要,我才不要一个醉鬼回家。你要是一会儿醉了,我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你推出去,然后让师傅开车回贵阳。”
“真是个狠女人。”
“emm~~你知道就好。不过我不觉得狠,或许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比如说,我把你推下去是让你吹吹风清醒清醒。对吧?”
“嗯~~老婆,我还是在你这清醒清醒就行了,睡会儿,一会儿到了喊我一声。”
“才不喊你。”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我把他的衣服拉拢一些,让他睡。
从修文过去大概四五十分钟的模样,我一会儿就看到出现指示牌,已经到三合。
只要到三合就很快到南白。
我晃了晃王浩衣服和手臂,他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加重了力道。
他这才迷糊问我到哪了?
“三合,马上就要到南白了。”
“嗯~~”
他从我肩上抬起头,坐好了看窗外,这是已经彻底分路,马上就要出南白的高速公路了。
我反手揉了揉肩膀,被他看见了,于是他挑了这个任务。
一边帮我揉一边问:“麻了?”
“还好。”
“早知道应该让你把我推下去的,那就不麻了。”
“王浩,我怎么发现你才是那个狠人呢?”
我俩相视而笑。前面师傅也觉得好笑,不过对他而言他更关心的是车子停在哪里?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对这边不是很熟。唯一知道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商贸城,另外一个是阳光花园,好像还有一个白锦小区是不是?”
“对!”这次是前面的师傅开口,然后瞄了一眼后视镜,继续和我们说:“吃的全都集中在刚刚你说的这几个位置,尤其是白锦小区吃的最多,卖衣服的也集中在那一块。有可能是吃饭,建议白锦小区和万寿广场,商贸城还是以夜市为主的。”
“万寿广场是不是在南中那里?”
“对。”师傅又说:“挨着的,南中对面就是万寿广场。”
“行,那我们过去看看。”我也来了兴趣。
当年本来就有资格读南中,只是我心里明白有资格不代表有缘。所以后来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来过南白两三次,但每一次我都没想过要去南中看一看走一走。
可是这一次不同。
这次我还真想去看看,正好王浩也在,他还能陪我一起。
车子就在万寿广场附近一个停车场停着,正好靠近黄金时代,走上人民桥就是白锦小区。
我和王浩准备走一走,让他醒一醒酒再说去吃饭的事,师傅想和我们分道扬镳:“要不你们两个去走一走看一看,我正好这边有个朋友,我去找他耍,一会儿你们提前打电话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我俩自然没意见。
师傅给我们指路,王浩说:“不用,南中我找得到,你去吧。”
人民桥往南白的方向走大概一百多米就到南中门口。
很小的一个门牌,甚至和我们初中校门差不多大。可里头却是人才辈出。
人家都说只要一只脚踏进南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大学。
这真是没白说的。
是实打实的分数验证的。
学校大门开着,似乎不能随意进校园,我们正好赶上一波学生还有一辆车进去,就悄悄躲着一起进去了。
进口就有一段小坡,两排人行道外都种满了树,不知是不是对学校有滤镜,一进来就感觉气息似乎都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书香味儿。
我们继续往前走,教学楼分布在进门右侧,左侧有一些体育设施,乒乓球台什么的,然后是食堂,学生寝室。
教学楼除了楼栋比我们初中多一些,其他布置都倒差不差,但你会看到走廊或是乒乓球台处、路上经过的穿着校服戴着校徽的学生,有些手里拿着球拍,有些背着书包,有些抱着书本,还有的在你追我赶来回打闹。
青春气息甚浓。
令人一下子就回想起自己在学校的那些惊艳时光。
上边还有一个大坡,后边还连着一个山体公园,听人说这山叫南山,很多人会趁着休息的时候在这儿埋头学习。我和王浩慢悠悠的走,从斜坡处山的入口进,一路往上,发现学校把这座山体公园完美利用起来了。
桌椅、棋桌、垃圾桶、花花草草……
这确实是学习和放松并行的不二之选。
如果没有亲自过来,我可能还会在心里存有一些侥幸:人这辈子走什么样的路都得走,一些伸手碰不到的,也不能太入心,就当从来都没有过资格,放下过去一往无前。
可今天来到这,除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言向往外,还有一种被我承压了很久的“遗憾”因子一下子窜入血液、心脏。
原来它是那么美好的。
原来它和我们的初中校园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它明显更细致、更高级。
它的设施更新、更全。
它的操场更为宽大,和我们那长度只有一百米的操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它闹中取静,它书味更浓,它如同那一座南山一样沉稳屹立,是整个遵义县的中小学生的奋斗目标,是荣誉,也是责任。
后来我们从学校后门出,这边处处都是学习用品店。有个店叫“天亿”,看着门头不错,我叫上王浩一块去逛。
里头东西精美也实用。我挑中了两款东西,一个是文具袋,一个是尺子套装。我分别一样买了两套,打算给两个孩子带回去。
买完出来,我俩准备往白锦小区走,找点吃的。王浩说把师傅叫回来一起吃,我们约定在三角花园会合。
途中,王浩说:“南中影响力还是挺浓。”
“好像从我知道它以来就一直很厉害。”
“嗯,你的户口还在这边吧?”
“在啊,怎么了?”
“如果后期手里宽裕了,可以在这边置一处房产落个户,我的留在贵阳,回头若是贵阳竞争压力太大,给孩子们留点余地,回来冲刺一下南中也挺好。”
我听完,心里顿了顿。他想得远,却又真正很实用,而且这是我们俩能办到的。
我打趣他:“你不是说孩子不能惯吗?”
他把我肩膀一搂:“这和惯没有半毛线关系,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毛病,但我们能做的,为什么要吝啬?为什么要留一手?能推就推,把他们都推出去,锻炼和托举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