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腥咸混着铁锈味涌入鼻腔,我死死攥着机翼残骸的金属边缘。
或许是因为海水冰冷,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我的指节都变得青白疼痛。
韩汐半昏迷地倚在我肩头,伤口渗出的血珠顺着“绷带”蜿蜒而下,在幽蓝的海水中晕染开细密的红线。
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是那个戴着珍珠项链的中年女人,此刻她正颤抖着将儿子肿胀的身体搂在怀中——年轻人的太阳穴处有道狰狞的伤口,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
“鲨鱼!”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突然尖叫起来,右手指向右侧海面。
一道灰影划破平静的水面,三角形的背鳍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浪尖上若隐若现。
真的没想到,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居然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一幕发生时,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一个西装男人猛地扯过身边的老太太挡在身前,金属眼镜在慌乱中坠入海中,露出眼底扭曲的恐惧,他指着韩汐说,“快!把她扔下去!就是她的血引来的鲨鱼!”
“住手!”我抄起机翼断裂处尖锐的金属片,抵在张立喉间。海水不断漫过我们的腰际,每一次浪涌都让残破的机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韩汐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烫得惊人:“羽生……别..……要保存体力……”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顺着我的手臂滑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金属残骸上。
短发女人突然扯开衬衫下摆,将布料撕成布条:“止血!”她动作利落地缠住韩汐的伤口,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盯着鲨鱼游弋的方向,“三点钟方向,至少两条。”
马尾女孩默默将老太太从西装男人手中拉过来,从随身防水包掏出半瓶碘伏:“先用这个消毒。”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一条成年灰鲭鲨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机翼,锋利的牙齿擦着我的脚踝掠过。
西装男人趁机扑向漂浮的急救包,却被陈露用金属杆狠狠砸中肩膀。
急救包坠入海中的瞬间,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耳膜在水压下几乎要爆裂,终于在鲨鱼游过前抓住包带。
浮出水面时,咸涩的海水呛得我剧烈咳嗽,怀里的急救包却奇迹般只湿了表层。
“给我!”西装男人像疯狗般扑过来,我们在摇晃的机翼上扭打起来。他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千钧一发之际,韩汐突然睁开眼睛,抄起手边的氧气瓶狠狠砸在张立后脑勺。
男人闷哼一声栽进海里,很快被鲨鱼群包围,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海面。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眼前,而且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说实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看到韩汐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惊恐,或许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马尾女孩颤抖着给韩汐包扎伤口:“伤口感染严重,必须尽快上岸。”
这个时候,她讲的是日语,她应该是日本女孩。
她的一声大喊将我拉回现实。趁着鲨鱼此刻正忙着吃食,没空搭理我们,我们得尽快想办法上岸。
她转头看向逐渐逼近的鲨鱼群,“但我们速度太慢了,哪比得过鲨鱼,撑不到游到岛边的。”
短发女人突然扯开衬衫露出里面的荧光背心:“用这个做诱饵,我引开鲨鱼,你们趁机游过去。”
“不行!”我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
“还记得气象站的坐标吗?”她将荧光背心抛向远处,鲨鱼群果然被闪烁的光芒吸引,“等你们找到通讯设备,再来救我。”她冲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随即一头扎进海中,鲜艳的背心在深蓝的海水中像朵燃烧的火焰。
我们6人拼尽全力向岛屿游去。韩汐的体温越来越烫,意识也开始模糊,好几次呛水都险些沉下去。
我死死搂住她的腰,感觉每划动一下手臂都像灌了铅。就在体力即将耗尽时,林悦突然指着前方大喊:暗礁!
尖锐的珊瑚礁划破我们的皮肤,鲜血染红了浅滩。当我终于将韩汐拖上沙滩时,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老太太跪在沙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她嘴里念念有词,救下她命的,似乎不是她自己,而是老天爷;中年女人仍抱着儿子的尸体,目光呆滞地望着大海;而我跪在韩汐身旁,颤抖着撕开她浸透海水的衬衫——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必须生火消毒。”马尾女孩从防水包掏出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她气急败坏地甩着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玩意。
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了,我们要找一些干燥的柴火,学着老祖宗们“钻木取火”。说着,她布满皱纹的手捡起一根树枝,熟练地示范起来。
说巧不巧,马尾女孩手里的打火机着了,微弱的小火苗闪烁着水生命的希望。几人借着刚蒙蒙亮的天色,捡拾了一些树枝,燃起了篝火。
我将手术刀放在火上炙烤,只能以这种方法消毒。
当刀刃划开腐烂的皮肉时,她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呜咽,我的眼眶瞬间湿润——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日出时分,韩汐终于退烧。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我守在她身边,用贝壳舀起海水清洗绷带。远处的海面传来陈露的荧光背心最后一次闪烁,随即被黑暗彻底吞噬。
老太太将烤好的鱼递给我:“吃点吧,明天还要找淡水。”
我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想起飞机失事前韩汐通红的耳朵。
那时的我们还在调侃邻座的情侣,却不知命运早已在云层深处埋下残酷的伏笔。
此刻,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沙滩,而疲惫的我们无暇顾及眼前的小岛上有什么,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我们熄灭篝火后,没走多远,就来到一处背阴的山洞,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在洞口点起一堆后用来驱虫取暖,随后各自进入睡眠。
我抱着韩汐,打量着眼前的几人,本来幸存的两男六女,如今变成了一男5女。望着平静的海面,我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