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裴云峥第一时间就想杀了叶零榆,可是理智很快回归,告诉他此举不可行。
这旧仓库里的秘密,又会跟叶零榆今日的变化有什么关系吗?
一时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打开仓库,手指都握在了锁上。
叶零榆作壁上观,不作阻止。
这样的镇定态度,反而让皇帝和初夏两人都觉得不安。
一丝丝冰冷的寒意从锁上传来,裴云峥忽然清醒过来,一转身握住叶零榆的手,“你为什么突然在今日告诉朕这一切?阿榆,你想要的,或许可以明说。”
她暴露得太过突然,显然是刻意为之。
如果她真的投靠裴陵游,就该像以前一样装模作样来迷惑他的眼睛,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坦诚相待。
刚刚,他应该早点想到这一点的。
“阿榆想要什么,陛下不知道吗?”叶零榆忽然红了眼睛,难掩嫉恨,“叶沁兰抢了我的前半生,抢走我的家人,如今她还要夺走我的后半生,夺走我的爱人!我想要她死。”
想要叶沁兰死……
她的恨是那么浓烈,真实到让人胆寒。
裴云峥想到那枚同心结,忽然喉咙一动:一直以来,叶零榆的情意都毫不掩饰。
他之前觉得她是在做戏……
可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叶沁兰的嫉妒和厌恶,做不得假。
不论这份表白有几分真实,他至少要稳住叶零榆。
“阿榆,朕曾经对兰儿确实有所倾心,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身为帝王,我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但也更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裴云峥摘下腰间的同心结,“你送我的礼物,我一直贴心带着。如果我想让叶沁兰为后,刚刚就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一开始,我娶你是为太上皇的旨意,可是不知不觉中,我在对你的怀疑和试探中生出了越来越多的兴趣。我派初夏来,一是为了监视你,二也是为了保护你。你仔细想想,你在将军府遭受诸多委屈的时候,初夏是不是一直在帮你?”
这番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真假。
在这一场感情的博弈中,他确实对叶零榆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兴趣,尤其是今天的一波波反转,更让他对叶零榆刮目相看,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
不知不觉地,他对叶零榆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叶沁兰带给他的惊喜。
叶零榆怔了一下,“是。”
“我和太上皇之间的事,很复杂,也有很多无奈。”裴云峥暗示地朝着她伸出手,“不论你知道了什么,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未来,我们才是站在大陵朝巅峰的人。大婚在即,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变。”
他看向仓库的大门,“至于你的秘密,我尊重。只要你不想我打开,我就一辈子都不会打开这里。”
叶零榆余光看向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故作动容地依偎在他怀里,“陛下,我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叶沁兰夺走了我太多,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为了守护我应得的一切。”
“我明白。”裴云峥揽她入怀,“该是你的,没人夺得走。”
……
初十,将军府。
红绸耀目,喜乐喧嚣,却掩盖不住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这座承载了无数阴谋与算计的府邸,今日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祭坛。
叶零榆端坐于闺房铜镜前,红妆如霞,金冠熠熠。铜镜映照出的容颜倾国倾城,唯有那双杏眸深处,寒冰千尺,锐利如刀。大红嫁衣下,袖中的银针冰冷地贴着她的脉搏。
“小姐今日……真美。”初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捧着凤冠,眼神复杂地看着镜中人。
叶零榆指尖轻抚过鬓边的金钗,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啊,大喜之日,自然该以最美的姿态谢幕。”
谢幕的是敌人的戏台,开启的是她复仇的终章。
“太上皇驾到——!”
司礼太监尖锐的通传声刺破喜乐,前厅瞬间陷入一种敬畏的死寂。
裴陵游在虎杖及一众铁甲卫的簇拥下步入大厅。他身着玄色暗金龙纹锦袍,面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却自有一股渊停岳峙的威仪,锐利的目光一扫,厅内温度骤降。
“臣等恭迎太上皇!”叶泽远带着满堂宾客跪伏于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冷汗已浸湿衣背。
他不仅惊惧于裴陵游亲临带来的压迫,更恐惧于虎视眈眈的铁甲卫——今日绝非简单的喜宴。
裴陵游随意抬手,声音低沉而穿透力十足:“免礼。叶将军嫁女,大喜之日,朕也来沾沾喜气。”
他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主位上强作镇定的裴云峥,后者脸上温润的笑意明显僵硬了一瞬。
两兄弟的眼神在空中短暂相接,无形的刀光剑影已在无声中交锋。
“皇兄圣驾亲临,蓬荜生辉,臣弟感激不尽。”裴云峥亲自捧起一盏金杯,笑容愈发温煦,“此乃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醇香甘冽,皇兄请尝尝。”
裴陵游接过酒杯,却未饮,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视线投向屏风之后:“新嫁娘何在?朕可是专程来为一对璧人赐福的。”
话音未落,喜乐骤急。
叶零榆在喜娘搀扶下,缓步而出。
嫁衣似火,裙裾曳地,金线绣出的凤凰振翅欲飞。
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盖头未覆,绝色容颜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瞬间夺走了所有光彩。惊艳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她姿态优雅地停在裴陵游面前,敛衽为礼:“臣女叶零榆,叩见太上皇。”
裴陵游虚扶:“免礼。日后便是朕的弟媳了。”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隐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叶零榆颔首,眼波流转间,瞥见角落处一道闪过的身影——叶沁兰。
她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鱼儿,开始游动了。
席过三巡,推杯换盏间暗流汹涌。
叶沁兰端着一个描金托盘盈盈走来,上面是两盏氤氲着白气的细瓷茶盏。
“太上皇万安,妹妹大喜。”叶沁兰笑容温婉无害,眼神却锐利如针,细细观察着裴陵游和叶零榆的神色,“此乃特寻得的雪山银针,清心润肺,最宜席间享用。请太上皇与妹妹品鉴。”
茶盏分别奉至裴陵游与叶零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