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丽秀宫等到傍晚,宫人总算领着孟医者回来了。
随着一声禀报,得到永昌帝应允后,孟医者挺立从容地进入寝殿内。
面对永昌帝等贵人,他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轻低下头便算是行过礼了。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姜棠侧过脸打量,观他满头白发,衣衫朴素文雅,清瘦面容却带有坚硬,颇具道骨仙风。
(嗯,很符合我对唯心高尚、避世大能的刻板印象。)
永昌帝没过分计较礼仪,他轻一摆手,直入正题,“快快为惠妃诊治吧。”
毕竟受人所托,孟医者动作利落,很快给惠妃诊断起来。
过了片刻,他收手立身,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娘娘无碍,有些中暑,脸上晒伤了,休养休养抹些药膏即可。
还有,娘娘该少吃些油腻膳食了,否则将来不好生养。”
闻言,惠妃脸上一阵难堪,后听见不好生养她又急了。
忙询问孟医者:“怎会这样呢!现在可要紧?你快开些药给本宫调理调理。”
孟医者已然退后几步,他从容依旧,不受干扰,“无需调理,稍加注意即可,娘娘且放宽心,不然适得其反。”
惠妃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明显还是上了心。
几句作罢,孟医者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准备告辞。
永昌帝眸光晦涩,他看准这个时机,对一旁的赵公公示意了下。
后者意会,忙上前来到孟医者身边,十分谦卑地请求道:
“医者您既然人在此,不如劳您再替这位姜婕妤诊一诊脉?
姜婕妤为护太后,现身中剧毒,宫里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若您老能行医治,陛下婕妤乃至太后娘娘,都会重重有赏的!”
孟医者总摆一副臭脸,他也有些怵,只得用好听话哄着。
姜棠还算上道,她赶紧向前两步,对孟医者轻点了一下头,表示问好。
同时,她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深深困惑。
(太阳不止打西边出来,简直都快从四个方向出来了!狗皇帝对我好的有点过分吧?)
(就算我救了他娘,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绞尽脑汁、大费周折的帮我找大夫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阴谋……阴谋的味道!)
某个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男人,此刻恨不得给姜棠洗洗脑子,让她能够阳光一些……
那端,不管面对赵公公的诱惑还是姜棠示好,孟医者通通不为所动。
他面不改色,冷冷道:“来之前府里只交代为娘娘诊治,没说还有旁人。
出门时我屋前晾晒了草药,再不回去收捡怕是不能用,会误那些病人的病症。”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了。
姜棠有所预料,倒不失望。
永昌帝却眉头一皱,明显不悦。
“哼…”惠妃暗暗一哼,她很是得意,心底痛快无比。
“孟医者。”赵公公有些急了,觉着此人分明是在找死,他使着眼色提醒,“什么药草那般金贵,能抵得上您面前的贵人?孰轻孰重,您可要分得清啊!”
他恨对方实在不开窍。
这话触及孟医者雷区,他清瘦的脸更臭,重重一哼,“人自重而贵,弄权欺人而轻!
于我而言,那些病患个个是贵人,没有孰轻孰重一说!”
永昌帝眼底阴沉,右手在膝处狠狠攥着,显然是觉威严受到了挑战。
姜棠敢肯定,再没人出来缓和一下局面,狗皇帝绝对会把对方剥皮剔骨,制拼图、放鲜血、下油锅!
“咳,孟医者说得不错。”姜棠讪讪一笑,硬着头皮出声了,她打岔开,“那敢问孟医者,什么是医者仁心啊?”
也不是她仁慈,主要狗皇帝为帮她治疗,都求爹爹告奶奶到被羞辱的份上了。
她总要努力做点什么,才对得起男人吧?
“医者仁心?”孟医者诧异的看向姜棠,神色有些复杂。
那副模样,似有意外,又似乎觉得多想。
不等他往下说,姜棠轻松地迈出几步,悠悠道来:“所谓医者仁心,重在这‘仁’一字,而仁何解?
左边为一人,右边两横是天地,一人立于天地间,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而之中还要对得起自己这颗心……”
孟医者愣神当场,越听越是心惊,万没想到姜棠能原原本本的说出这一番话。
这可是他立志从医、下定决心悬壶济世时,对自己的毕生警诫啊!
而在永昌帝听来,这是姜棠对他的阴阳怪气。
告诉他要仁慈,要无愧天地,要按耐住把孟医者变成拼图的想法……
这般想着,永昌帝无奈叹出一口,有些疲乏,“罢了,你……”
话音未落。
“入夜之前我必须出宫,这位婕妤想诊脉就快些的吧。”孟医者目光和善些许,他竟突然改了口。
姜棠脸上绽出笑来,不禁欢喜,“是是!”
(呼~还好*里有对孟医者的描写,觉得有意思我还刻意记住了这段,不然肯定想不到应对的招……)
于她而言,能治疗并保下孟医者是最好的局面,没必要两败俱伤。
对此意外的永昌帝听着姜棠心声,顿时更觉惊喜。
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什么?!孟医者你!你、你怎么能……”他们欢喜,惠妃却不乐意了,躺在床上的身子气得微微颤抖。
这是她娘家的人,父母亲派来为她诊治的,怎么能便宜姜棠那个小贱人?
她不情愿,她不甘心!
“怎么,惠妃认为有何不妥?”永昌帝语气不耐,话语间满是警告意味。
“没、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处罚在身,惠妃瞬间缩脖子,乖得像只小猫。
永昌帝满意回头,他思虑周全,对孟医者道:“那便请孟医者,去孤的朝阳殿诊治吧。”
他不想让惠妃及身边的宫人知晓,此次诊断的详细状况。
孟医者没意见。
姜棠没意见。
惠妃却有意见,她气鼓鼓,“陛下!臣妾身子还难受,您留下陪陪臣妾好不好?”
陛下是为她而来,怎么能因为姜棠,就要匆匆离开!
谁知男人压根儿不动容,还说出让她气吐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