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循环赛的最后一日,阳光依旧炽热,但赛场上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疲惫与沉闷。所有人都已元气大伤,被抽干了精力,和两天前的首战相比,萎靡了许多。
纵使是素有体能怪物之称的伊珝,面对如此密集的赛程安排,也感到力不从心,肌肉有了明显的反应。
厉杰特意把自己的筋膜枪带来给凌侗渠和伊珝,帮她们缓解肌肉的酸痛。
他按下筋膜枪的开关,给凌侗渠按腿,不明白两人为何每场都奔着赢去,把身体搞成这副模样。
“这就是个队内考核,至于累成这样嘛。要我说,你们就该学学人家池荣儿,哪有人循环赛来拼命的?你俩都赢那么多场了,就算今天输个一两场也无所谓的。”
这番言论听得凌侗渠心烦,猛地抢过筋膜枪一关,随地一放,手撑地而起,揪着还在发愣的伊珝就走了。
这一连串干净利落且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看懵了厉杰,半晌才回过神来。
连宝贝的筋膜枪都不管了,厉杰追在凌侗渠身后跑。
“诶,啥意思,不按了?喂,凌侗渠!我不说不就好了,你生什么气啊?喂!”
凌侗渠不稀得搭理他,低头和伊珝讲:“你别学这傻子的,每场比赛都很重要,上场了就要抓住每次机会。”
厉杰这人,整天不着调,能赢赢,不能赢笑笑就过去了。在他眼中比赛无非就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随便应付的,一种是要认真应付的。
可凌侗渠不一样,她背负着一家人的期待,就是奔着“赢”这一字而奋斗到现在的。
两人的内驱力有着天壤之别,因而时常会因为观点上的不一致而产生矛盾冲突。但厉杰实在太过没心没肺,压根儿就没把这些小摩擦放在心上,导致每次都是凌侗渠单方面的冷战。
从小夹在两人中间的伊珝早就见怪不怪了,像是啥事都没发生一样,淡定自若地享受着队里姐姐送来的美味巧克力。
高速移动的三人自成一派,一个开疾跑了,一个在竞速走,还跟着一个跟屁虫。
谁承想,就这样意外撞上了池荣儿,撞上了正翘着脚,坐在长椅上,啃着鸡爪,刷着短视频咯咯笑的池荣儿。
被厉杰的大嗓门吵到,池荣儿短暂瞥了三人一眼,就是这匆匆一瞥,手上诱人的鸡爪便再也啃不下去了。
手机上的短视频还在循环公放——“大师兄在山上练了半辈子的铁头功,下山的时候被吸铁石吸走了。大师兄在山上......”
还有比这更让人无地自容、社会性死亡的场面吗?池荣儿短路的脑子想不出来了。
八目相对,仅剩沉默和“大师兄”回响着了。池荣儿一手握着鸡爪,一手死命找着手机自带的静音键。
终于,世界彻底安静了。
厉杰:“那什么,师姐,你这鸡爪看着挺好吃的。”
“谢,谢谢。”
刚说完,池荣儿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有啥好谢的?人家夸的是鸡爪又不是夸她。
苦笑挂在了她的脸上。
凌侗渠见不得人尴尬的场景,暗戳戳用手杵着厉杰,低声催促:“傻蛋,快走!快走啊!”
两人只顾着逃离,匆匆和池荣儿道别,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全然忘了身后跟屁虫的存在。
而被两人遗忘的伊珝,一点儿都没有被丢下的自觉,眼睛亮亮地从兜里摸索着,翻出一块没拆的巧克力想要和池荣儿交换。
“姐姐,我拿巧克力和你换。”
池荣儿终是从社死的羞愤中缓过神来,闻言大方地从包里大抓了一把,爽快地塞到伊珝帽子里。
“都怪我姐,老给我带这些,你要吃就多拿些,我多着呢,不收你巧克力。”
一个热情慷慨的举动,让伊珝毫不犹豫将她划分到了好姐姐的阵营里。
伊珝珍惜地收好了巧克力,向后伸手,从帽子里取出一包鸡爪,大又黑的瞳仁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谢谢你,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是下午的比赛我还是会认真的哦。”
池荣儿看着伊珝不设防的样子,上手摸了摸她标致的圆脑袋,坦诚相告:“坦白和你说了吧,我就是冲你和凌侗渠来的。你们一个有可能未来会成为我的对手,一个未来绝对会成为我姐的对手,我就是来摸个底的。”
“什么意思?”伊珝想搞清楚池荣儿的深意。
“你以后会明白的。不管下午结果如何,你帮我要签名的事还作数吧?”
“当然。”
将垃圾一收,池荣儿利落背起包,笑着与伊珝擦肩而别。
许是和池荣儿早上的对话起了效用,再看到池荣儿早早输给其他人,来到她的场边观战时,伊珝已不觉得奇怪,而是又从容了几分。
池荣儿在第十一场轮空,伊珝在第十三场轮空,而两人的对决在第十二场,即伊珝的最后一场比赛。
截止到第十二场比赛前,伊珝已然达成十一连胜的记录。
到了赛场上,没有人不渴望胜利。
就差这一局,伊珝是不会给自己留有后悔的余地的。
池荣儿企图故技重施,伊珝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假动作一个接一个,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将池荣儿戏耍。接连不断的假动作让池荣儿气急,在场上叉腰喘气。
而伊珝则越战越勇,不仅在技术上压制住了池荣儿,就连气势也完全占据了上风。池荣儿会呐喊助威,伊珝就会更大声的回击。
当池荣儿和伊珝玩网前技术那一套时,伊珝也跟着搓球,搓到池荣儿耐心被消磨殆尽为止。
池荣儿从未有那一场球打得如此狼狈,对面的伊珝比狐狸还精,总能精准预判她的下一步球。用完美的球路计算,巧妙弥补了两人之间的体能和力量差距。
最后一球在池荣儿身前落地的瞬间,云紫市羽毛球队历史上第一个十二连胜诞生,记录创造者为八周岁的伊珝。
“幸好跟我不是一个赛道的。”此时的池荣儿内心只有这一个感受。
她庆幸地笑了,走上前握住了伊珝的手,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在省队等你们。”
伊珝也不客气,直言:“我会的。”
松开手,池荣儿看着场外低头的凌侗渠,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被笼罩在天才阴霾下的小孩。
作为一个深知其中滋味的过来人,池荣儿走到她身边,拍住她的肩膀:“嘿,凌侗渠,抬起头来,你已经是个天才了,要学会夸奖自己。羽毛球可不止单打一条路可走。”
从伊珝六岁的那次比赛之后,凌侗渠就好像有了心魔,每当与伊珝在赛场上对决至关键时刻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手软下来,甚至连出球都变得犹豫不决。
这些深埋于心底、难以言表的心结竟然就这样被池荣儿一眼看穿了,凌侗渠惊讶到眼神失焦。
“你或许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懂你,别忘了,我的姐姐叫池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