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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擦着额头的汗,将最后一个纸人摆在货架上。这间刚盘下的“福安纸扎铺”积着厚厚的灰,霉味混着檀香味钻进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夕阳透过斑驳的窗棂,在纸人的眉眼间投下诡异的阴影,那些用朱砂勾勒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

“老板,要个童男童女。”沙哑的嗓音惊得洪飞手中的剪刀当啷落地。门口站着个裹黑纱的老妇人,指甲缝里渗着暗红的汁液,像干涸的血。她盯着货架上的纸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要新扎的,手脚得用槐木钉固定。”

洪飞强压下不安,从工具箱翻出槐木钉。当他将纸人递给老妇人时,瞥见她手腕内侧爬满蜈蚣状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过。老妇人塞来一叠钞票,转身消失在暮色中,洪飞低头数钱,发现每张纸币背面都画着个歪扭的小人,手里攥着根断裂的红线。

深夜,洪飞在阁楼打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握紧手电筒冲下楼,光柱扫过货架时,呼吸骤然停滞——原本整齐排列的纸人竟全转了方向,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对着楼梯口。最前排的童女嘴角朱砂晕染开来,像是刚啃过血肉的嘴角。

“一定是幻觉。”洪飞强迫自己镇定,伸手去扶正纸人。指尖触到童女肩膀的瞬间,那单薄的纸身突然轻颤,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洪飞头皮发麻,他奋力挣脱,纸人却发出孩童般的咯咯笑声,转身隐入黑暗。

第二天,洪飞在柜台暗格里翻出本泛黄的日记。墨迹晕染的字里行间,前任店主记载着惊人的秘密:每逢月圆之夜,用槐木钉固定的纸人会吸收天地阴气,若集齐九个怨气未散的魂魄,就能借纸身还阳。而最后一页用血写着:别相信会笑的纸人!

“老板,我来取货。”熟悉的沙哑声响起。黑纱老妇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两个佝偻的身影——正是三天前卖出的童男童女纸人,此刻却像提线木偶般直立行走,脖颈处露出半截断裂的红线。

洪飞抓起剪刀后退,后背撞上堆满纸扎品的货架。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用渗着墨汁的眼睛盯着他,齐声尖笑:“我们来陪新主人玩了!”老妇人掀开黑纱,露出布满裂口的脸,那些伤口里蠕动着细小的红线,“该给新纸人找魂魄了,就用你的如何?”

千钧一发之际,洪飞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火焰燃起的瞬间,纸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槐木钉在高温下滋滋作响。老妇人化作黑烟消散,两个纸人轰然倒地,露出藏在胸腔里的槐木牌位,上面刻着民国年间的生辰八字。

惊魂未定的洪飞决定彻底清查店铺。他撬开地板,发现地下埋着九个残破的纸棺,棺盖上画满符咒,其中八个都已腐朽,唯有最角落的棺木崭新如初——正是用他买来的槐木制成。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棺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隐约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原来你在这儿。”熟悉的童女笑声从身后传来。洪飞转身,看见那个曾抓住他手腕的纸人正歪着头,嘴角的朱砂红得刺眼。她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纸人,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老主人说,集齐九个活人魂魄,我们就能永远活过来。”

洪飞握紧桃木剑,这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辟邪之物。剑尖刚指向纸人,整个店铺突然剧烈摇晃,墙上的纸扎品纷纷脱落,化作黑色的纸蝶扑向他。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日记里的记载,抓起毛笔蘸着朱砂,在墙上画出镇邪符。

符咒亮起金光的瞬间,纸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洪飞趁机冲向地下纸棺,挥剑劈开棺盖。棺内蜷缩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脖颈缠绕着红线,正是黑纱老妇人日记里记载的失踪者。少女睁开眼,虚弱地说:“快毁掉槐木钉...它们怕火...”

火焰吞没纸棺的刹那,整个店铺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纸人们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当晨光刺破乌云,洪飞看着满地狼藉,发现每个纸人的残骸下都压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都在失踪前光顾过这家纸扎店。

此后,洪飞在店门口挂起桃木风铃,所有纸人都改用普通竹骨制作。但每当深夜打烊,他总能听见阁楼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孩童哼唱童谣的声音。最可怕的是,货架上某个纸人的嘴角,总会在清晨多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朱砂红。

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洪飞在清点库存时,发现少了个纸人。货架上留着半张纸条,上面画着歪扭的笑脸,还有行用血写的字:这次换你当主人了。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洪飞握紧桃木剑上楼,却看见镜中的自己脖颈处,不知何时缠上了半截断裂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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