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朝阳尚未完全越过皇城东墙,便已洒落在一处肃穆沉稳的府邸之中。
这座府邸坐落在皇城西侧最内圈,地势稍高,居高望远。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之间,瓦色深沉,松柏成林,府门之外更有禁军定期巡查。
这里,正是大玄长子——大皇子宁昭之府。
虽说宁昭镇守边关已有七载,鲜少回朝,然而府邸之中却无丝毫荒芜冷清之感。
石板大道一尘不染,松石庭院杂草皆除,门槛洁净如新,仿佛每日都有人悉心打扫。
一株株虬枝苍劲的红枫夹道而立,迎风微摇,叶色如血,在晨光下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庭院深处,静室之中,香炉中檀香袅袅,静气凝神。
今日,大皇子甫一归朝,便于次日清晨,于府中设宴,暗中召见几位朝中重臣。
丞相王恒、户部尚书王武、工部尚书陆青岩,皆已入座。
三人身份显赫,平日里不轻易聚首,唯有真正牵动朝局的大事,才值得他们同席而坐。
宁昭今日并未穿戎装,而是换上一袭深蓝色锦袍,金丝织边,纹饰隐有盘龙之象,雍容沉稳,威仪天成。
他神色冷静,眉目间少了几分昔年边关沙场的锋锐,却多出一种历经沉浮的深沉内敛。
身姿挺拔如枪,眼神却藏锋不露。
“前段时间……那件事,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最先开口的,是户部尚书王武。
他眉头紧锁,面上带着隐忍的愤懑之色,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不甘。
他说的是那场悄无声息针对六皇子宁凡的布局。
表面看来不过一场宫中小变,实则却动用了不下三股势力,连带牵扯到朝野内部数名关键人物。
宁昭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未言先点头,显然对此早已知晓。
他并未责怪王武的急切,因为他心中更清楚。
这次失利的关键,并非在王武等人,而是六皇子宁凡本人。
不过能借此事窥探到宁凡背后隐藏的实力,这在宁昭看来已经很好了。
“能隐忍十载,不声不响间便布局四方……此人,不可小觑。”
宁昭缓声道,语调平稳,却字字沉重。
王恒轻抚须髯,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继而话锋一转:
“殿下,前几日关于五皇子宁林一案,结果已定。”
“陛下最终决定,将其封王,外放至恭亲王旧地。”
宁昭听罢,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他料定宁林终究逃不过这场棋局的结局,能保一命,已是意外。
“陛下心慈。”
宁昭淡淡一语,继而轻笑,“兄弟相残,终归是皇家之耻。”
这话虽轻,却直指要害。
宁林一案,在皇宫内外早已众说纷纭。
世人皆以为是五皇子年纪到了,封王也正好可以锻炼断联五皇子的能力。
但真相如何,知者寥寥。
毕竟这也算皇室的丑闻,被外人听去,属实不算好。
“不过……”工部尚书陆青岩此时开口,眉头微蹙:
“因宁林一事,少府寺卿被贬,现已去职……殿下,这件事,是否需斡旋一二?”
此言一出,厅内一静。
少府寺主掌皇室器用、祭祀、建造之政务,虽非权重一方,然地位特殊,向来为皇子所倚重。
少府寺卿魏广成为人忠实,长年效力于王恒一脉,此番被牵连贬职,于宁昭而言,确是不小的损失。
宁昭目光微沉,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少府寺卿之事,暂缓。”
“如今我初回朝堂,不宜涉政过深,免得陛下猜忌……”
“待过些日子,我自会亲自与陛下言明。”
话音落地,王恒等人俱是面色微变,但也很快会意。
这不过是权力博弈中的策略。
一位沉稳的太子,怎会刚归京便急于搅动朝局?
皇帝宁龙年岁已高,偏爱内敛之子。
宁凡虽得宠,却过于张扬,倘若此刻宁昭亦露锋芒,只怕会遭反噬。
他们自然听懂了大皇子的弦外之音——
他才刚刚回朝,此刻不宜插手政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忌惮。
等时机成熟,自有回转余地。
至于少府寺卿一职,不过是暂时空缺,将来仍可重新掌控。
众人彼此对视,神色渐缓,皆是低头应道:“是,殿下。”
而宁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幽沉。
与此同时
夜色缓缓降临
皇城之外二十里处,一片幽林之地,夜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
乌云翻滚之间,残阳断裂成数道光痕,染红了半边天幕。
此处林木葱郁,山势起伏,少有人至。
“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密林之间,一道绝色身影闪掠而过,轻功高绝,身姿如燕,脚下踩着落叶无声疾行。
她一身墨袍,发髻半散,嘴角微渗血迹,却仍目光坚定,满是挣脱的执念。
在她身后,十数名黑衣人如影随形,步伐整齐,修为皆不低于八品。
一时间杀意滚滚,肃杀之气弥漫山野。
女子回头一瞥,眼神愈加冷冽。
她知道,今夜若再被擒住,恐怕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而她必须将消息送出去,哪怕是拼了这条命。
密林深处,夜色愈沉,浓雾弥漫,杀机潜伏。
两道身影,一追一逃,划破长夜,拉开一场新局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