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班主任严厉批评了。
柳小马后来再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感觉我成了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但一个人的坚强也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就如杨绛所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坚强,于是乎,在假装坚强中,就真的越来越坚强。
这是真的。
那段艰难的日子,我曾一度面临崩溃,最后还是挺了过来,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中,我安慰自己,坚强起来,冬冬说了,有时间他就会回来看我。
这么想着,我在假装坚强,重新充满力量和希望。
所谓的成长,就是同孤独抗争,受伤、失落、失去,却又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遗憾的是,一直等到过年,冬冬也没有回来。
伯父说,冬冬回老家过年了。
我不相信,觉得伯父骗我,就算冬冬回老家过年,他也会先回来看我一眼,他都说了,有时间就会回来看我。
我又经常回布兰坊找冬冬。
有一次,我骑自行车在布兰坊村的大马路上溜达,看见了冬冬,我飞快地奔驰过去,大声喊,冬冬。那人转过头,发现是个过路的异乡人,我只好紧急刹车,差点撞在了那棵硕大的老槐树上。
我生日那天,我父亲给我买了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我二姐怂恿着我许愿,望着闪烁不定的烛花,忽然间眼泪簌簌的流了一地,我哽咽地说:“许愿有什么用,许愿就能实现吗?”
我二姐愕然地看着我唏唏嗦嗦哭成一团。
虽然冬冬回老家过年了,过年两家人还是凑在了一起。
父亲要我去大街上放鞭炮。
我点上后,听着霹雳巴拉的鞭炮声,突然想起了冬冬。
鞭炮屑落在地上,红艳艳的,我仿佛听见冬冬在喊:“过年喽。”
我定眼一看,看见冬冬迎面向我走过来。
冬冬对我说,“东东,新年快乐!”
我激动地跑过去抱他。
刚伸出手,倏地,他就消失了。
远处,传来一首歌儿:
那年你一人迷失他乡
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
你看着那些冷漠目光
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人静的雨夜想起了他
他的挽留萦绕耳畔
想起离别他带泪的脸庞
你忍不住的哭出声响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梦见冬冬领着我过年,天很黑,还下着雪,冬冬领我去布兰坊的院子里放炮仗。炮仗声很响,冬冬怕吓着我,还帮我捂耳朵......
没有了冬冬,我开始学习一个人自处,一个人说话,一个人课间去双杆坐着,一个人在校园默默地走,一个人穿过冬天的雪,春天的梨花,夏天的甘蔗林回布兰坊。
我把冬冬留下的那封告别信,换成了孤独,一个人的孤独。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我再见到冬冬时,已是中考结束后。
我倒是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
那时,我家都没装电话,冬冬打到旁边那家国营商场。
拿起话筒时,我一直在颤抖,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开心、激动,甚至是关爱。
冬冬说,他父亲寄信来,说他爷爷去世了,他就没回布兰坊,直接从做木工活的地方,火速回老家奔丧,爷爷去世后,他的亲生父亲突然又病倒了,病得很重,他就没回布兰坊过年。
冬冬还说,为了给亲生父亲治病,他向伯父借了一笔钱,为了尽早还清这笔钱,他一天不敢耽误,每天跟着伯父出去做木工活儿......等他攒够了还债的钱,就会回来看我。
冬冬的话像一道阳光,猛然刺穿了厚厚的云层,让我豁然开朗起来。
我开始微笑,并一遍遍叮嘱他,保重好身体,不能再生病了,生病了没人照顾你,还要借钱看病。
放下电话,我充满力量,开始刻苦学习,努力存钱。
我对自己说,我要帮冬冬还债,他欠伯父钱越多,就会越受制于伯父,他的未来,他的生死就完全被伯父捏在手里。
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如期而至。
五月渐远,雨水密,白云浅,六月,我的中考终于来了。
中考在县城,炊烟飘去的地方。
每一科考试,我提笔就会想起冬冬,一想起冬冬我就快马加鞭地写啊写,我就想,中考结束了,我也该见到冬冬了。
每天考完,回到宾馆,我抱着枕头,闻着枕里的麦壳香,仿佛看见冬冬深情款款朝我走来......
中考结束后,很多同学离开了学校,我因为要帮班主任做一些善后工作,每天都会去学校。
乡村中学的暑假放得都早,学生被提前放假回去帮忙夏收,校园里空荡荡的,艳阳白花花地在操场上晃动,偶尔会有一群清瘦的麻雀和几对草鸽子扑啦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多数时间天空空无一物。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在一个热浪滔天的中午,我踏着炽热的阳光,正式告别了我的少年时代。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校园的。
每个人都希望凭借时光的力量与回忆做一次告别,即将跨出学校的大铁门时,我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我呆了三年的学校。
放眼望去,校园一片空旷,冷清得一个人影也没有,漫无边际的寂静,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宽大网笼罩着校园。
其实,是有点伤感的。
当然,让我伤感的,不是分开和失去,而是没来得及在最后一刻从容地对很多同学说保重和再见。
我们班人数不算多,能坚持到中考结束的就更少,很多同学中途辍学,早早离开了校园,承担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
这种感觉,就好像中考上车前,我们还在说关于以后的事,中考结束后,下车挥完手,彼此都没再回来了。
是啊,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里占据了很长的时间了,也确实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各自成长,不是天命,而是使命,我们都在不告而别中悄无声息地分开了。
包括我和冬冬。
夏天这个季节总是走得如此纵深,离开校园,走在街道上,两旁的槐树开得一败涂地,心里却大片大片地空着。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我不知道冬冬回来了。
阳光铺开,晴空万里。空落落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个崭新的木箱子。
我也不在意,以为是父亲帮我准备的,读高中住宿时用来装生活用品的箱子。
我打量了一下那个箱子,恩,不错,样式新潮,做工精细,还觉得我父亲挺细心的,早早想在了我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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