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坐于公堂正中央,面南而坐,一身官服干净整洁,与其余人那满是褶皱的衣服相比十分显眼。
望着那身上带有故友几分影子的英姿青年,苏正神情复杂。
惋惜、怒火、苦恼、恨铁不成钢……
遥想几日之前,故友林青掏空家底、用尽人脉,这才保下林小凡。
本指望他能与苏家联姻,卧薪尝胆,复兴林家。
可……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啊!
林小凡就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处来!
所谓的复兴林家与林青的希望,皆是成了笑话。
苏正想到此,苦笑连连。
林青啊,你这儿子当真不争气。
悠悠众口之下,我也帮不了他。
不过你放心,行刑过后,我会保他一世不愁吃穿。
……
伴随林小凡出现,底下越发嘈杂。
周围百姓振臂高呼,要求严判,整齐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江晚棠跪在公堂上,眼底深处却是流露出得意。
父亲亲自坐镇公堂,苏挽月帮她说话,还有这群被蒙在鼓里的傻缺百姓一直帮着喊。
这场兴讼,她那什么输?
江晚棠抬起头,却是正好对上苏辞旧那严厉的目光。
江辞舟临行前的教诲在耳旁响起。
晚棠,你记住,事情尘埃落定前,要始终平静,不漏破绽。
江晚棠不动声色的将眼中的得意隐去。
“肃静!”
苏正一声大喝,打破了众人的呼声。
嘈杂声逐渐减弱。
案件开审。
被林小凡侮辱的奴婢先一步上前,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求各位大人给小人主持公道,求各位大人帮帮小人啊!”
婢女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正那严肃的目光。
到嘴的话语就如同卡了跟刺一样,吓得难以说出。
“有何冤屈?如实说来,不得有弄虚作假、不得有丝毫隐瞒!”
苏正满脸正气,似能让世间邪祟退避。
“今日午时,家族举办酒宴,邀林公子前去。酒过三巡后,我家小姐见林公子喝得快不行了,便令小人送公子去休息,谁料……”
婢女抽噎一下,抹掉脸上的几滴泪水,“谁料我带着林公子进屋后,公子却把门关上,随即对小人行那等事。小人拼命挣扎,但奈何力气不够……”
场上婢女的哭诉声回档,书吏提笔速记着。
苏正眉头紧皱,仔细斟酌婢女的话语,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林小凡可是习武之人,喝酒能喝到快不行了?
“林小凡,你可有参加江家酒宴?”
苏正开口问道。
“是有参加。”林小凡如实回答。
“那你可曾在房间中对她行不轨之事?”
“没有!”
林小凡语气果断。
闻言,场上响起一片哗然,不过很快又转成怒骂。
“匹夫竖子,安敢嘴硬!”
“呸,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
“是君子就大胆的承认。”
台下响起一道道怒骂、挑衅。
场面再次要控制不住。
一开始说话之人,大多都是收了江家钱的水军。可在这些话语的带动之下,众人情绪纷纷被点燃,皆是开始对林小凡的谩骂。
苏正连续几次维持秩序,这才将诸多声音压下去。
江晚棠不屑地瞥了林小凡一眼,微微屈身道:
“大人,小女能证明林小凡的罪行。”
“讲。”
苏正道。
“宴会结束后,小女正准备去看林小凡是否有事,可大老远就听到呼救声。我急忙前去,开门一看,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林小凡赤裸着身子,床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江晚棠只挑自己亲眼所见的讲,让人挑不出毛病。
“小人也能证明!”
“这是林小凡的罪证!”
“还望大人严判!”
诸多护卫纷纷屈膝跪地道,还有人递上来一张床单,上面还残留有一点丹红。
眼见着氛围差不多了,婢女哭道:
“大人,求您帮帮小人。林小凡对小人行此事,若是不能判他刑,小人不活了。”
“砰!”
拍桌声猛然响起。
只见江辞舟拍案而起,眼神之中满是怒色:
“大胆小贼,竟敢在我江家行此事!还请司法参军给林小凡治罪!”
“还请大人给林小凡治罪。”
诸多证人参差不齐的说道。
“请大人给林小凡治罪!”
一道道声音从台下响起。
江晚棠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
林小凡,你又拿什么翻盘呢?
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知道自己被冤枉有什么用?
最后输的,还不是你?
她抬头看向林小凡,可心脏却是猛得停跳了一拍。
林小凡双手抱在胸前,面容上始终保持着淡然与平静,更像是胜券在握的勇气。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她只在爹身上看到过……
难不成,还有底牌?
不过很快,她便轻轻摇头。
想些什么呢,林小凡一天到晚除了围着她转以外,啥也不会,又怎能和爹相提并论?
多半是被吓傻了吧。
可看着林小凡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她心中竟生出几分怜悯。
不得不说,林小凡待她是极好的。
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甚至于在她落水之时,豁上性命也要救她……
呸呸呸!
怎么开始心疼这傻子了?
他早上可还大闹了江家,还骂了她一顿。这种男人,可不能要。
再说,林小凡现在的身份,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林小凡,你可有话要说?”
苏正目光一凝,开口问道。
他本想着林小凡嘴笨,自己帮他说两句,看能不能挽回一些的。
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今日的林小凡,与往日不太一样。
那眉目之间透露出来的几分沉稳的气质,宛若换了个人一般。
他总觉得,林小凡虽显败势,但以胜券在握。
林小凡闻言,脸上淡淡一笑。
这一笑,是冲着江辞舟笑的。
这事谁是主导,本就不难猜。
江辞舟乃江家家主,又是江晚棠的父亲。若是没有他的指示,借江晚棠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下药。
江辞舟眉头一皱。
这事他是让江晚棠所做,他这女儿虽说心狠,但有时做事并不成熟。
本想着是锻炼一下她的,莫非是漏了什么破绽?
还有这林小凡,也很不对劲!
就在林小凡要开口时,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等等!我有事要报!”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只见苏挽月快步走出,神情复杂。
走到公堂之下,她顿住脚步,思索了几个呼吸后,她这才行礼道:
“可否让我上公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