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口。
陈默那句“不小心…划伤的……”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寂静的空间里，却激起了林夏心中惊涛骇浪。
不小心？呵，这话骗鬼呢！
林夏是谁？
她是「暗涌」的首领，是能操控血液的异能者「血蚀」！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她的眼睛早就淬炼得比x光还毒辣，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更何况……那伤口周围萦绕的，若有似无的……属于“它们”的腐朽气息，简直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扎眼！
“是吗？”林夏的声音更冷了，像数九寒天的冰棱子，一字一句砸在陈默心上，“只是划伤？”
她不再逼近，反而微微后仰，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双锐利的眸子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在陈默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陈默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刚刷了三遍腻子粉的墙，毫无血色。
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擂鼓一样敲打着他自己的心虚。
在林夏面前，任何伪装都像皇帝的新衣，可笑又可悲。
尤其是当林夏的目光，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杀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头儿……我……”陈默的声音艰涩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想解释，想辩白，可话到嘴边，却又被那无形的压力给堵了回去。
林夏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出笨拙的独角戏。
但她的耐心显然是有限的。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以林夏为中心，悄然无声地弥漫开来。
那不是风，也不是声波，而是一种更本源、更诡异的力量波动。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肉眼不可见的血色丝线在悄然蔓延，它们像是拥有生命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向陈默。
「血蚀」！
林夏动用了她的异能！
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感知！
她要亲眼“看”清楚，陈默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异能的深入，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看”到了！
在陈默的血液循环系统中，除了他自身正常的血液流动外，还潜藏着一股微弱但极其邪异的能量！
那能量带着一种腐朽、阴冷、嗜血的气息，像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虽然被稀释了许多，但其本质的污秽却无法掩盖！
那是……那是血族的气息！
他被感染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林夏脑海中轰然炸响！
怎么可能？！
陈默，她最信任的技术后盾，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核心成员，竟然……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血族给感染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要隐瞒？！
无数的疑问瞬间填满了林夏的思绪，紧随其后的，是滔天的怒火！
那感觉，就像是被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又冷又痛，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耻辱！
“陈、默！”林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子。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那里面翻涌着惊愕、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因为自身血脉冲突而被瞬间放大的暴戾！
环绕在她周身的血色丝线仿佛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感染，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隐隐有凝结成实质的趋势。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几度，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陈默被林夏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是真的双膝着地，额头都快磕到地上了。
什么冷静理性，什么技术宅的逼格，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头儿！头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我想的那样？”林夏冷笑一声，声音里的寒意能把人冻成冰雕，“那是哪样？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你体内的血族污染，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陈默身上。
林夏周身的血色能量越来越浓郁，甚至开始在她身后隐隐勾勒出一双模糊的、仿佛由纯粹血液构成的翅膀轮廓——这是她情绪激动，异能濒临失控的征兆！
陈默感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杀意，知道再不坦白，下一秒可能就真的要“原地去世”了。
他豁出去了，语速极快地把自己隐藏的秘密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是……是上次我们去钢铁城外围搜集物资的时候！我不小心被一个潜伏的低阶血族偷袭了，受了点伤……当时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擦伤！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身体开始出现一些……一些奇怪的变化……”
“我害怕！头儿！我真的害怕！我知道你有多恨血族，我怕你知道了会……会杀了我！而且，那时候钢铁城的人偷偷联系我，他们说……他们说掌握了一种可以抑制甚至利用血族感染的技术，只要我……只要我帮他们弄到一些‘暗涌’的情报和技术资料，他们就……”
“所以你就答应了？”林夏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你用‘暗涌’的机密，去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你拿所有兄弟姐妹的信任和安全，去赌你自己的命？”
“我……我没有！”陈默猛地抬头，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狼狈不堪，“我给他们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早就淘汰的技术！真的！我发誓！我只是想活下去！头儿！你知道的，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有多难！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我只想做个人！”
“而且……而且我从他们那里，也套到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陈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关于钢铁城那个神秘的‘天启计划’！还有……还有关于血族内部的一些核心秘密！这些情报对我们绝对有用！真的！头儿！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他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秒，林夏那已经开始凝聚成血色利刃的能量就会贯穿他的心脏。
林夏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强烈的背叛感和汹涌的杀意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她能感觉到，「血蚀」异能像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在她血管里咆哮、奔腾，疯狂地叫嚣着要撕碎眼前这个叛徒，用他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杀了陈默！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理智。
他背叛了她，背叛了“暗涌”！
他竟然和敌人做交易！
还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血色的能量在她指尖跳跃，凝聚成锋利的尖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只要她心念一动，就能瞬间洞穿陈默的头颅。
陈默看着那闪烁着死亡光泽的血刺，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被拉到了满格，但除了无声地张着嘴，他什么也做不了。
林夏的手，微微抬起。
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杀意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陈默。
空气中，血腥味与绝望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天启计划……血族的核心秘密……”
林夏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重复着陈默刚刚吐出的那几个词。
她的手指，距离陈默的额头，只有不到十公分。
杀了他，一了百了，以儆效尤。
但是……那些情报……
林夏抬起的手，终究还是在空中顿住了。
指尖的血刺忽明忽暗，像是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内心。
陈默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林夏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她缓缓放下了手，但那双眼睛里的寒冰，却丝毫未减。
“把你刚才说的，”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对一个死物下达最后的指令，“……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林夏感觉自己像个被拉扯的橡皮筋，一边是滔天的怒火，一边是理智的冰冷。
杀了他？
简单！
痛快！
可那些情报……该死！
她需要那些情报！
该死的钢铁城，该死的血族，该死的末日！
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子里翻涌的熔岩已经冷却，只剩下万年寒冰般的森冷。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圣母，也不是嗜血成性的疯子。
她是林夏，是“暗涌”的首领！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所有队员的生死存亡！
“天启计划……”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咀嚼一块难以下咽的骨头。
这计划像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幸存者的头顶。
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血族的核心秘密……那些嗜血的怪物，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为什么它们能在这末世横行无忌？
为什么它们的感染如此迅速，如此诡异？
林夏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疑问，每一个都像针一样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陈默，”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句谎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有效。
陈默毫不怀疑，如果他敢耍花样，林夏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说的句句属实！头儿，我以我的命担保！”陈默连忙赌咒发誓，就差指天画地了。
他知道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林夏没有理会他的保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末世，誓言比废纸还不如。
“天启计划……”她再次重复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她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敌人的计划，才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为了“暗涌”，为了那些跟随她的兄弟姐妹，为了这片废墟上残存的希望，她必须做出选择，哪怕这个选择让她感到恶心。
陈默不敢再有任何隐瞒，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从钢铁城秘密实验室的位置，到血族感染的传播方式，再到“天启计划”的一些蛛丝马迹，他事无巨细，不敢遗漏任何细节。
林夏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里快速分析、整理，将这些零散的信息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像。
“天启计划”的最终实验体……即将现身……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林夏脑海里的迷雾。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在这时，林夏胸前的“血核”——那颗蕴含着她异能的奇异晶体，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
那波动很微弱，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林夏的感知，让她心头一震。
“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眉头紧锁。
陈默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常，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我……我不知道……”他颤抖着说道，“但……但我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现了……”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下苏醒。
“轰——”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林夏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