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八年七月初七,缅甸阿瓦城的木棚里,永历帝朱由榔攥着半块发霉的饼,耳畔是缅兵踢翻陶罐的碎裂声。棚外古茶树滴着夜露,树皮上刻满刀痕——那是流亡群臣每日划下的计数,如今只剩三道。
“陛下,咒水之宴……万不可赴啊!”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跪地叩首,肩胛骨刺出褴褛的飞鱼服,“沐天波的头颅悬在寨门上,血浸透了《楞严经》。”
永历忽然笑起来,指尖摩挲着怀中温热的物件——一枚裂成两半的玉玺,断裂处渗出蜂蜜般的粘稠物。昨夜它竟在破絮里自行愈合,裂纹中浮出八个甲骨文:“幽冥当铺,星危则启”。
子时树影扭曲,古茶树根部的泥土翻涌如沸。一张柏木柜台破土而出,柜面裂纹恰与永历手中玉玺吻合。
“典当物?”掌柜的青铜面具淌着树影。
永历将玉玺按进柜面裂痕:“朕的帝王威仪。”
柜台骤亮!玺纽螭龙的眼珠突然转动,龙口吐出三尺长的绢帛当票,血字在月光下蠕动:
甲方:大明昭宗朱由榔
质物:天子威德(注:剩余三成)
求取:十日阳寿
印鉴:崇祯帝眉心血
“且慢!”吴三桂的亲卫统领达素从树后闪出,抛来一袋滴血的锦囊,“平西王加注:用沐王府三百亲兵的头颅,换这昏君即刻暴毙!”
掌柜的指尖划过锦囊,袋口钻出沐天波怒睁的眼球:“‘三不收’第一条——不忠者典当无效。”眼球猛地炸裂,脓血喷了达素满脸。
咒水河畔的宴席摆满芭蕉叶,叶上经文字迹鲜红如新伤。缅王莽白拍手时,八百僧侣的诵经声陡然尖锐,经幡上的梵文化作黑蛇钻入明臣口鼻!
“动手!”马吉翔撕开僧袍,露出满背墨刺的北斗七星——昨夜他当掉双目换得危宿星力。第七星“危月燕”骤亮,僧侣手中的《贝叶经》无火自燃!
烈焰中浮起沐天波的虚影,他脖颈断口伸出白骨手,攥住达素的佩刀反手一劈!刀光掠过吴三桂的替身(真身藏身铜佛肚中),佛首轰然坠地。
替身头颅滚进咒水河,永历怀中的半块玉玺突然发烫。河面浮起崇祯虚影,手指替他揩去颊边血污:“痴儿……帝王威仪岂能典当?”
昆明篦子坡的绞架下,吴三桂盯着永历颈间白绫冷笑:“陛下可知?您那十日阳寿,是用沐王府最后血脉换的。”
竹梯下爬出个六岁男童(沐天波遗孤沐忠亮),瞳仁泛着玉玺裂纹般的金芒。孩子指尖轻点,吴三桂腰间宝刀突然活过来,刀柄镶珠化作独眼,刀身鳞片翻涌如龙!
“逆鳞刀?!”吴三桂暴退三步——这正是当年他用陈圆圆的一缕青丝,向幽冥当铺换的弑君利器1。
绞索收紧的刹那,永历最后看见的景象是:沐忠亮剖开自己胸膛,将跳动的心脏按进逆鳞刀独眼。刀身崩碎时,三百道金光射向篦子坡的杜鹃花丛——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沐氏子弟的缩小魂灵。
【幽冥档案·卷六·第九契】
当票编号: 永历庚子·危字玖
典当物: 帝王威仪三成(余威散入云南杜鹃花)
所求: 十日阳寿
代价: 沐王府血脉永世为花魄(花期较常花短三刻)
星应: 危宿主殇,主客死异乡
违约罚则: 吴三桂登基日,玉玺裂纹现于其颈
三个月后,平西王府的戏台上演《帝女花》。吴三桂抚过新铸的“利用通宝”,铜钱突然裂开,露出内侧一行甲骨文:“威仪有价,花期无赎”。
戏子水袖翻飞处,满园杜鹃瞬间凋零。每片落瓣都站着沐天波的魂灵,他们齐声吟诵昨夜刻在古茶树根的新痕:
“大明气数,赎于花魄;
清宫秘档,第九页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