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六月十五,龙江宝船厂的桐油味被腥风卷进云层。郑和抚过宝船“清和号”的桅杆,木纹里突然渗出血珠——昨夜工部郎中跪报:“第七艘宝船龙骨开裂,千根铁力木尽蛀空。”
道衍的禅杖敲在船板上,惊起一群血翅蜉蝣:“南洋诸国贡使已至泉州,若误了陛下七下西洋的旨意……”他忽然掐断话音,望向江心。
雾中浮出一盏白纸灯笼,灯罩上夏代龙玺的印痕未干。
幽冥当铺的柜台悬在船舱暗舱。朱棣的龙纹匕首扎在柜面,刀柄嵌着半枚传国玉玺:“典当物:洪武朝禁海令积攒的百万海怨。”
“所求?”掌柜的指甲刮过匕首,刮下金粉簌簌如沙。
“要六十丈宝船劈波斩浪,要十万将士不染海瘟!”朱棣的瞳孔映着浪涛,“更要——建文帝的活口。”
甲骨文当票在鲸油灯下浮现:“海怨抵船坚炮利,但寻前朝余孽需另付息。”
道衍突然掀开经匣,一尊妈祖金像在匣中流泪:“再加这个!湄洲渔民供奉三百年的香火金身!”
龙玺盖印刹那,金像双目淌出黑血。
三年后,锡兰山国海岸阴云密布。郑和攥着裂开的罗盘,指针死死钉向王城方向——那里飘着七十二盏人皮灯笼,每盏灯芯蜷缩着明军童男的魂魄。
“报!登岸士卒突生目疾!”副使王景弘的右眼爬上青斑,“昨夜饮过山泉者,眼珠皆覆灰翳!”
暗舱里,妈祖金身的裂纹渗出咸腥。郑和以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进罗盘天池。血珠竟凝成小舟形状,直指王宫地窖。
地窖铁门撞开时,三百童男赤身泡在血池,眼窝插着细竹管。锡兰王亚烈苦奈儿狞笑举杯:“大明使者?正好用你们的眼珠养新蛊!”池中突然浮起燕军制式箭镞——正是白沟河战死的将士遗物。
郑和劈碎血池锁链的刹那,幽冥当铺的灯笼在王宫穹顶亮起。掌柜的声音从竹管传出:“永乐帝的息钱该还了——十万生魂抵建文踪迹,这些童男正好作利钱!”
妈祖金身突然爆裂,金箔中飞出无数蓝翅海蝗,扑向童男眼窝的蛊虫。亚烈苦奈儿割破手掌拍向梁柱,整座宫殿突然活了过来,木雕海神像的眼珠转动,射出带毒的鱼叉!
“烧船!”郑和将火把掷向宝船队。王景弘嘶吼:“六十艘宝船尽焚,我等如何归朝?”
“用这个!”郑和斩断“清和号”的幽冥桅杆。桅杆内竟藏千具空棺——正是朱棣以洪武海怨典当的“避海瘟”代价。燃烧的宝船引燃王宫,火光中浮现当铺虚影。
南京静海寺的残阳里,郑和将焦黑的罗盘埋进碑下。碑文本该铭刻七下西洋功绩,此刻却空白如洗。
朱棣的龙靴碾过未燃尽的妈祖金箔:“锡兰王押回来了,宝船却尽毁……幽冥当铺的契毁了?”
“臣焚船时,见掌柜在火中重写当票。”郑和展开南洋蕉叶,叶脉构成新航线,“他用十万海蝗食尽蛊虫,换走陛下半枚玉玺——此航图便是新契。”
蕉叶突然自燃,灰烬在碑面烙出星图。道衍的念珠撞上石碑:“北斗倒悬……这是去幽冥的路!”
【幽冥档案·卷五·第二十九契】
当票编号:永乐丙戌·海字拾柒
典当物:湄洲妈祖金身(融百万海怨)
所求:宝船避礁\/海瘟不侵\/建文踪迹
代价:焚宝船六十艘;十万将士目疾转嫁锡兰
星应:危宿碎裂,主海疆兵燹
违约罚则:妈祖金身永镇幽冥,七下西洋增血劫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