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四月初九,白沟河上游的冻土被马蹄踏碎。燕王朱棣的蟒袍下摆凝着血痂与冰碴,他盯着沙盘上蜿蜒如蛇的河道,身后炭盆里蹦出几点火星——道衍和尚的檀木念珠突然绷断,滚进炭灰溅起青烟。
“妖风起于青萍之末。”道衍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铁板,“今夜子时,幽冥当铺的灯笼要挂在北斗第七星上。”
李景隆的帅帐藏在白沟河南岸的密林里。这位建文帝钦点的平燕大将军,正将一方青铜罗盘按进沙土。罗盘中央嵌着北斗七星,缺了勺柄最后一星——那是三日前他用六十万南军的“惧死之心”向幽冥当铺换的筹码。
“典当物:六十万将士临阵之怯。”当铺掌柜的指甲划过甲骨文当票,夏代龙玺的印泥泛着腥气,“所求何事?”
“我要十日无雨,河道干涸如龟背。”李景隆的佩玉撞得叮咚响,“再要一阵东风,助我火攻燕军辎重!”
掌柜轻笑:“可记得‘三不收’?你帐下瞿能父子忠烈贯日,算不算‘不忠者’?”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少年嘶喊。三个囚车碾过冻土,车内蜷缩的南军俘虏瞳孔泛青——正是被吐蕃喇嘛种了瞳蛊的川兵死士。
同一时刻,徐妙锦的钢伞切开河畔浓雾。燕王妃的胞妹伏在芦苇丛中,马鞍侧袋渗血的蒙古密使头颅已僵冷,怀里的八思巴文密信却烫得灼人:“瞿能军中目疾非天灾,乃瞳蛊噬魂。”
河滩碎石震颤,她贴耳于地,听见地下闷雷般的马蹄声——绝非活物!钢伞旋开斩断偷袭的树藤,乳白浆汁喷溅处,三百川兵少年踏着巫舞步合围而来,眼珠青灰如蒙薄釉。
“喀喇!”徐妙锦伞骨弹开机关,三十六枚银铃震响。少年们突然抱头惨嚎,耳孔钻出蓝翅蜉蝣——正是幽冥当铺用童男魂魄饲育的“因果虫”,专食背誓者脑髓。
子时将至,朱棣亲率死士突袭南军火药库。三眼神铳的转轮卡进腕甲,他猛然发现异状:南军火铳手装药时,总将药线在舌尖抿过,蓝斑药渍正是吐蕃秘毒“阎罗笑”。
“放箭!”瞿能的吼声撕开雨幕。这位白发老将不知自己已成“三不收”的祭品,铁箭穿透燕军盾阵时,他座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马腹裂开血口,一张硝制人皮飘落,皮上朱砂绘的曼荼罗阵还在蠕动。
狂风骤起,李景隆的帅旗“咔嚓”折断!沙尘暴卷着火药味扑进燕军大营,朱棣的三匹战马接连倒毙。就在他抽刀欲自刎时,道衍将半张烧焦的当票塞进他掌心:“看天!”
北斗第七星爆出妖紫光芒,流星坠向白沟河——幽冥当铺的灯笼到了。
河心漩涡中浮起柏木柜台。朱棣淌进冰水,将佩剑拍在柜上:“典当物:朱明宗室百年杀戮罪孽。”
“所求?”掌柜的影子在波光里扭曲。
“我要这六十万亡魂的怨气,凝作一柄破阵矛!”
龙玺盖印时,河底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手。瞿能的头颅冒出水面,眼窝插着折断的箭矢:“燕贼!你可知李景隆典当的‘惧意’里,混进了我瞿家军死战之志?”
白骨手抓住当票撕成两半!狂风突转方向,裹着火球扑向南军营帐。朱棣踉跄爬上岸时,手中多了一截隗(瞿姓古写)字铭文的断矛。
黎明时分,白沟河已成血粥。燕军铁骑踩着浮尸冲锋,朱棣手中断矛所向,南军阵中必爆开青焰——那是被幽冥契约反噬的瞳蛊在焚主。
李景隆在亲兵尸体堆里刨出青铜罗盘。北斗第七星的位置嵌着一颗青灰眼珠,正是昨日被他毒瞎的川兵少年。眼珠突然裂开,黑血喷溅在他脸上:“掌柜让我带话——‘三不收’的利息,收你十万阳寿!”
当铺柜台在火光中消散,柜面留有一行甲骨文焦痕:“白沟血河,实收明祚三十载。”
幽冥档案·卷五·第二十三契
当票编号: 建文庚辰·隗字柒叁
典当物: 南军六十万士卒临阵怯意(掺瞿氏忠魂三缕)
所求: 白沟河十日无雨,子时东风
代价: 瞿能父子永锢幽冥为桥奴;李景隆减寿十纪
星应: 北斗摇光碎,主刀兵大疫
违约罚则: 瞳蛊反噬,焚主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