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纷扰之际,池畔八位青衣少年同时敲响了编钟。
钟声清越悠扬,如九天鹤唳,瞬间涤荡了场中的喧嚣。
紧接着,十二位身着素雅长裙的女子款款落座,素手抚琴。琴弦乃万年冰蚕丝所制,指尖拨动间,琴音淙淙,竟有肉眼可见的淡白色书卷气息缭绕而出,与钟声相和。
那气息弥漫开来,周遭纷落的桃花仿佛受到了安抚,飘落得愈发轻柔缓慢,整个墨韵阁笼罩在一片清雅肃穆的氛围之中。
白玉高台上,五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居中四人,皆身着象征书院大儒身份的雪白儒袍,气度渊深,赫然都是元婴期修为。
而立于四位大儒身旁的那位女子,虽修为稍逊只是金丹后期,但其风华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凤尾纱长裙,行走间仿佛有烟霞流动。云鬓高挽,斜插一支通体碧绿的“点翠凤栖梧桐”步摇,耳坠是两颗鸽卵大小、光华内蕴的深海明月珠。
颈间一串九转玲珑赤金璎珞,腕上各戴一对羊脂白玉镯。满身珠光宝气,非但没有半分俗艳之感,反而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容光绝世,如同九天仙子谪落凡尘。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已艳压群芳,让满池荷花都黯然失色。
“颜如玉!”台下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数倍的惊呼和议论声。
“天啊!是颜大家!”
“书院竟请到了颜大家做裁判!”
“今日能一睹颜大家仙颜,此行不虚啊!”
一位大儒上前一步,无需刻意扬声,那蕴含了浩然正气的平和声音便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肃静。”
这两字字一出,仿佛带着无形的律令,场中鼎沸的人声瞬间平息,落针可闻。陈默心中惊讶,这儒家的“言出法随”之力,果然神妙莫测。
这大儒目光扫过全场,满意地点点头:“诸位道友、各位才俊,老夫梁维桢,这三位分别是董修礼、荀明谦、朱知微三位先生。至于这位……”
他侧身,微笑着看向身旁的绝色女子。
“颜如玉!”台下已有无数人激动地齐声喊出她的名字。
颜如玉落落大方地向前一步,对着台下盈盈一礼,动作优雅至极,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小女子颜如玉,见过诸位道友。”
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引得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梁维桢哈哈一笑:“不错,正是名动中州的颜大家。今日文会,由我与三位同僚,并特邀颜大家共同担任评判。颜大家于诗词一道的鉴赏造诣,冠绝当世,由她评判,必能令诸君心服口服。”
趁着梁维桢介绍之际,欧阳文康难掩兴奋地给陈默介绍:“陈兄,看到没?那就是颜如玉颜大家。绮梦阁的当家花魁,更是公认的中州第一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多少文人墨客、世家公子一掷千金只为求她一首词、一幅字。她可是万象城,不,是整个中州无数人的梦中女神!”
语气中充满了崇拜。
陈默看着他那副狂热粉丝的模样,揶揄道:“也包括你?”
欧阳文康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阮欣彤,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打了个激灵:“咳咳…没有,绝对没有。我心中唯有欣彤一人,对颜大家,只是纯粹的欣赏,艺术层面的欣赏!”
阮欣彤轻哼一声,玉手在他腰间软肉上“轻轻”一拧,疼得欧阳文康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
此时,梁维桢的长篇开场白终于结束。
另一位大儒董修礼站起身,声音洪亮:“今日文会,设诗词、经义辩论、书法三项比试。首场,诗词,诸位参赛才俊,请移步池对岸比试场地入座。”
话音落,早已摩拳擦掌的众多才子纷纷起身,施展身法越过清池,在对岸的紫檀木案后落座。
欧阳文康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临走前不忘给陈默递去一个“全靠你了”的恳求眼神。
陈默微微颔首。
比试场地中,欧阳文康与朱易的位置相隔不远。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朱易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充满不屑,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欧阳文康则回以轻蔑的一瞥,不再理会,努力维持着“胸有成竹”的姿态坐下,实则手心已微微出汗。
董修礼朗声道:“诗词比试,每人需作两首。题目由荀明谦先生与颜如玉大家分别出题。
每首限时一炷香,为求公允,五篇作品将由我们五人分别独立评判打分。两首诗词总分相加最高者,即为诗词项魁首,余者按分排序。”
荀明谦爽朗一笑,站起身,目光扫过台下诸多才子,最终落在颜如玉身上,带着几分促狭:
“既如此,这第一首诗的题目,便由老夫来出。今日颜大家仙姿玉貌在此,岂能辜负?诸位才俊,这第一题,便以‘美人’为题。
尽情挥毫,描绘你们心中之‘美’!若能得颜大家青睐,亦是美事一桩啊!哈哈!”
他捋须大笑,显然对自己的题目颇为得意。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参赛者们更是兴奋不已,纷纷看向高台上风华绝代的颜如玉,眼中充满了创作的热情。
颜如玉落落大方地再次起身,对着荀明谦和台下众人盈盈一礼,嫣然一笑:“荀前辈抬爱,如玉愧不敢当。静待诸位佳作。”
这一笑,百媚横生,更是激发了无数才子的灵感。
题目已出,场中立刻安静下来,只闻笔尖划过云纹纸的沙沙声。才子们或凝眉苦思,或奋笔疾书,或抬头望天寻找灵感。
陈默坐在观众席,也开始在脑海中飞快检索。关于“美人”的千古名篇?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诗仙李白那首惊艳千古的《清平调》。
此诗将杨贵妃之美比作瑶台仙子,意境缥缈,辞藻华美,用来描绘颜如玉这等绝世佳人,再合适不过。
“欧阳兄,”
陈默沉稳的声音通过神识传入欧阳文康耳中,“听好:‘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诗题可拟为《赠颜如》。”
正抓耳挠腮、假装苦思冥想的欧阳文康,听到这四句诗,浑身猛地一震。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涌上心头,他虽不通诗词,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四句诗……简直是为颜如玉量身定做,仙气飘飘,美不胜收。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学着旁边才子的模样,又“苦思”了片刻,直到看到不少人已经落笔,才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写下诗题和诗句。
笔走龙蛇,字迹竟也透出几分难得的飘逸。
与此同时,在墨韵阁对面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清雅别致的二层小楼雅间内。
两位中年模样的男子正临窗对坐,悠然品茗。
其中一人身着素雅儒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眼神温润平和,周身气息却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他正是万象书院当代的擎天巨柱,化神期大能——顾思远。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则是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气质飘然出尘。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无垠夜空,仿佛蕴藏着万古星辰,流转着洞察世间万象的智慧光芒。
若陈默在这,定能认出他便是天机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化神——陆仁嘉。
陆仁嘉放下手中细腻的白玉茶盏,目光穿透窗棂,落在墨韵阁内喧嚣的比试场上,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顾兄,看来今日文会,倒是出了首不错的诗。那‘云想衣裳花想容’一句,着实惊艳。”
顾思远闻言,目光也投向欧阳文康,微微摇头:“诗是好诗,足以流传。不过……此诗并非出自那小子之手。”
“哦?”陆仁嘉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顾思远捻须微笑:“此子身上文气稀薄驳杂,灵光浮躁,更无‘神与物游’、‘情动于中’的创作气象。
如此绝世篇章,非胸有锦绣、灵光天成者不能为之,绝非他所能作出。此诗……当是代笔。”
“代笔?”陆仁嘉眼中兴趣更浓,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整个墨韵阁。
“此人神识凝练异常,隐晦至极,若非刻意探查其传音波动,几不可察。”
顾思远目光停留在角落处一个正悠然吃着灵果的青衫青年身上,那份置身事外的从容气度却与周遭格格不入。
“看,便是那位了。其神识之强韧隐蔽,远超其显露的金丹修为,有趣。”
陆仁嘉顺着顾思远的目光望去,当看清陈默那刻意改变过的平凡面容时,眼中星光骤然一亮,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他,没想到这家伙来中州了,顾兄,我们的破局之人来了。”
顾思远眼中精光一闪:“哦,你就那么看好他?”
陆仁嘉语气笃定:“你相信我,以这家伙的妖孽程度肯定能行。”
顾思远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