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呢?你醒过来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穿着世子府婢女的衣裙?”
纪羡鱼吱吱唔唔了半天,在几双紧盯着她的眼睛面前败下阵来,低下头:“我是第二天天蒙蒙亮才醒过来的。当时,偏院的门没关,然后......然后......”
在最初醒来的短暂慌乱后,她第一感觉就是狂喜。
怡红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她几次想要逃走,都未能成功。无论是谁带她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她的处境都不会比身陷青楼更糟糕了。
哪怕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人换过,材质是她过去绝对看不上眼的普通绸布,看样式就知道是某个公候府邸的下人服饰。
但她都不在乎,如果这一次她成功出逃,未来的人生还有一丝转折的可能。
她惊喜地发现,偏院的门并没有上锁,她小心地溜出来,在深宅大院里望着微微亮的天空,试图辨别方向,往可能有角门的地方走去。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门,她就自由了!
“喂!你这丫头往角门走干嘛?还不快去前厅帮忙?你是哪个院的?回头让管事嬷嬷打断你们这些懒蹄子的腿!”有人疾言令色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拽着她就往反方向走。
纪羡鱼生怕别人发现她不是府里的人,随便进高官显贵家里,乱棍打死都是轻的,只得低眉顺眼地跟着那人来了前厅。
众人来回忙碌,忙着摆桌椅、忙着布置现场,忙着搬各种装饰,忙着端茶倒水,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占地极广、装修奢华的府邸,这规格等级与自家类似的各种装饰,以及入目可及的红绸红灯笼,纪羡鱼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世子府!马上要大婚、原本应该是自己未来夫君的崇王世子府!
她心头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为她准备的。她应该是这座府邸的未来女主人才是。
可因为她的抵触,因为她的任性,她被自己的父王放弃,被信任的盟友欺骗,已经不能回头了。
如今,她却以这样狼狈又意外的婢女身份,出现在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世子府中。这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她既担心被人认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又忍不住在内心升腾起几分不甘之心。
她机械地跟着众人忙碌着,心里却在思索,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是就此认命,找机会从府里逃走,从此浪迹天涯,隐姓埋名地当个普通人,还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不得不承认,她心中的那杆称,早已经偏颇了,如果、她说如果,她出现在此地,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想要帮她,帮她纠正她曾经犯下的错,给她机会拨乱反正。
她是中山王唯一成年的女儿,和亲的唯一人选,其他那些替代她的野鸡,不过是族中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女人,连当她的丫鬟都不够格。至少她的丫鬟还多数认识几个字呢。
她隐隐有些兴奋,在经历了许多低谷之后,崇王世子于她,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新房,将替代她的假新娘打晕,自己换上新嫁衣,等待礼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
她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这又有什么错呢?
头脑简单的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计策,压根不可能成功。
首先,新娘子身边,有随行的嬷嬷和众多婢女,外面还有守着的值夜嬷嬷,一院子的人,纪羡鱼除非会隐身术和遁地术,不然她肯定连新房都进不去,就更别提打晕新娘,换上新嫁衣了。
其次,林泳思交给崇王的一封中山王的亲笔信,已经将路上发生的事的前因后果大致说明了,在信中,真正的纪羡鱼被人所害,已经死了,中山王和谈的诚意十足,这才送来纪氏宗族之女。
崇王知道,并且接受了这一变故,还愿意为世子的婚事大操大办,本身已经说明态度了,新娘是谁不重要,外人以为是纪羡鱼就够了。
最后,纪羡鱼沦落青楼,早已失了清白,这样的残花败柳,漫说堂堂世子,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不会要。
她得多无知,多自大,才会觉得这个世界本就应该围着她转呢?中山王府教育出来的,哪怕是庶女,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
林泳思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他以前觉得纪羡鱼虽然不算绝顶聪明,但至少有点脑子,很会权衡利弊,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她确实有点小聪明,但这点小聪明全用在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愚蠢得可笑!
林泳思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打断了纪羡鱼依然沾沾自喜地臆想。婚宴之上,崇王世子带着新娘来敬酒时,在场的宾客已经看清新任世子妃的脸了,并不是眼前这个无知的女人。
她今天半夜才逃出世子府,这半个月想来一直被困着,行动受到很大限制,她所有不切实际的谋划,肯定全部落了空。
他冷声问:“说吧,大婚当日,在新娘进府后,你都干了什么?”
纪羡鱼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不甘:“什么也没干。”
她能老老实实地呆着?骗鬼去吧!
对上林泳思怀疑的视线,纪羡鱼突然很泄气:“真的什么也没干,我被两个嬷嬷带着,一直在宴席上上酒水,来来回回,去的地方,只有酒窖和前厅,根本脱不开身,跑到后宅去。”
她当时真的很沮丧,似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她似的,让她一刻不得闲,跟个陀螺一样,忙到崇王世子毒发身亡,府里乱做一团,她也被集中看管起来。
说到底,世子府里不应该有她这号人,所以她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十分顺利地又躲回之前她醒来时的那个偏院。
这偏院一定荒废许久,连扫洒之人都躲懒,桌上有厚厚的灰尘。
这些天,她一直都躲在此地,居然出奇地安全,要不是她饿得实在受不了,还能再多坚持几天。
世子府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劲,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少,守卫却越来越多,她昨天偷跑出来找吃的的时候,差一点就被抓了。
也正因此,她知道世子府再呆不下去,才于今天夜里,悄悄地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