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在打发走了所有人后,进了自己的屋子,才终于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主子。”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在了他面前,是林府暗卫林甲。
停在路上的那几日,林泳思也并非全然是在等中山王府送新娘过来,他给家里也去了信,加派了几个暗卫过来帮他。
来人都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忠诚度自不必说。
“怎么样?可查到了?”林泳思问道。
“主子所料不错,正是六王动的手脚,他似乎并非真的想要击杀和亲使团,只是略微试探,派来的人手不多,武功一般。”所以才会那么轻易被抓。
“这才是让我担忧之处,江楚陈如此不在意手下人的死活,说明能为他所用的,还有很多啊!”林泳思喃喃道:“他一个不沾军政的王爷,却有这么多可供驱使的死士。”
损失了十几个,连眼都不眨一下,江楚陈到底是个冷血的疯子,还是底牌太多?
林甲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属下刚查到,六王近年来暗中培植势力,不仅收罗江湖亡命之徒,还与南疆旧部有些牵连。”
林泳思眉头紧锁:“看来这位六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甲又道:“主子,您与六王有些旧怨,此时身在崇州并不安全,反正人已经送到了,您还是尽快离开吧。”
林泳思笑了:“旧怨?你是说江楚陈在淮安几次行动碰壁,最终更是落网的事吗?这与我有何干系?抓他的可是王爷的人。我在其中,作用可没有那么大。”
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能结仇,那这个六王的胸襟恐怕还没针尖大,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就更不足为惧了。
林甲却一脸凝重:“主子不可大意,六王此人行事乖张,睚眦必报,即便此事与您关联不大,可他未必会这么想。如今他暗中势力渐成,保不准会对您不利。”
江楚陈是江昭寒的幼弟,是被江昭寒当成自己儿子一般,从小带大的,那可真是宠得没边,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
毫不夸张地说,江楚陈从小到大,就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基本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江昭寒也会满足他。
无节制地宠溺,养成了江楚陈的霸道性子,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那必定是要得到的。
他人生唯一一次滑铁卢,就是在淮安。
明明是很完美的计划,扰乱淮安治安,运送他们自己造的武器、金钱和粮食回崇州,他应该是像个英雄一样凯旋,而不是最终沦为阶下囚,被装在囚车里送回来。
江楚陈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过态,定要一雪前耻,抓住林泳思扒皮抽筋。咱们自己的细作都不用怎么打听,类似的传闻要多少有多少。
对林泳思来说,可能他恨江楚陈应该更多一些才是。因为这个家伙先是将他囚禁在矿山之中,险些将他宰了,后又在淮安搅风搅雨,闹得人心惶惶。
他当时哪怕再晚半日回城,恐怕今日天下三分的局面都要改一改。哪怕时隔半年多,林泳思每每想起,都不由后背发寒。
怎么到头来,变成了江楚陈恨林泳思,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程度了?简直倒反天罡!
林甲沉声道:“主子,他是真的想要你的命,万一疯起来,恐怕崇王都护不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林泳思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自然不会小觑他,只是如今和亲之事已了大半,我若此时离开,王爷那边没法交代。”
联盟只要一日不落在白纸黑字之上,便一日做不得数,他可不能功亏一篑,就这么灰溜溜回去。
“再者,我也想看看这位六王,到底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林泳思冷下声音。
林甲见劝不动林泳思,只好说道:“那属下等人,要片刻不离地跟着主子。”
林泳思点点头:“有你在,我放心。”
林甲欲言又止:“还有一事......是有关纪小姐的。”
“哦?可是今夜的刺杀吓到她了?无妨,江楚陈只是试探,她性命无虞。”
“不是咱们隔壁的那位,而是......原先那位羡鱼小姐。”
“呵~江楚陈带她回了崇州?高调露面了?”还别说,在恶心人一事上,这位六王爷有两把刷子,只可惜淮安离得太远,中山王眼不见心不烦,其余崇州百姓不认识她,恶心程度有限。
“羡鱼小姐......现在在怡红院,她连名字都没改,听说、听说是院里的头牌,一晚上的身价银,要五百两银子......”
林泳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生疼:“消息准确吗?”
“属下亲自走了一趟怡红院,确实是羡鱼小姐无疑。”
很好很强大,放着好好的崇王世子妃不当,现在当个下三滥的娼妓,真是中山王府的好女儿。
“胡说,咱们的羡鱼小姐,明明好端端在隔壁坐着,清清白白的待嫁之身,外面的阿猫阿狗,或许名字冲撞了,等哪天见了吉福,与他说道一声,撞名到底不雅,便叫怡红院的花魁重新换个名儿吧。”
林泳思淡淡地说道,端茶送客,林甲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一个闪身钻回房梁之上。
崇王府。
江昭寒半倚在榻上,吉福立在下首。
“使团可安顿好了?他们现在态度如何?”
“回王爷,林大人不是个傻子,六王爷想要破坏和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江昭寒闻言,睁了睁眼:“这林泳思,倒是个聪明人。他既已看出老六的意图,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亚蒙的府上,都准备停当了吗?和亲之事,不宜拖延,迟则生变。”
“王爷放心,世子府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召使团明日觐见,三日之内,世子大婚。你去安排吧。”江昭寒大手一挥,吉福领命退下去了。
崇王这才忍不住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口血,将手帕扔进炭盆里烧掉。
他喃喃道:“趁着我把老骨头还在,便替我儿扫清障碍吧。南疆虽然偏远潮湿,到底是能安稳生存的地方。愿我江氏一族,千秋万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