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你家主子是自己会飞吗?才能在短短半个月内,与崇州的人取得联系,并制定出这么一个李代桃僵的营救计划?”
林泳思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崇王与六殿下兄弟之情甚笃,这次和亲是中山王的诚意表达,崇王乐见其成,怎么六殿下会跳出来从中作梗呢?
他目光如炬,死盯着彩玉,试图从她的反应中,判断出刚才她所说的话,到底有没有水分。
纪羡鱼失踪一事,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
这计划环环相扣,不仅要精准掌握和亲队伍的行进路线与作息规律,还要联合这周围桀骜不驯的山匪,说动他们先当炮灰。
在此之后,他们神兵天降,吸引火力,制造混乱,将人带走,又研究好撤退与隐蔽的路线,以防追兵。
每一个环节都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绝非寻常势力能在仓促间便能完成的。
虽然一路走来,官道上有许多地方人迹罕至,但是此地依然是中山王治下的地盘,各地驻军受其节制,听其调遣。
六殿下孤军深入,哪怕手下的兵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也没本事凭着小股人马,在敌人的地盘大作文章,搅动风云。
林泳思不愿相信彩玉所说为真,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不愿相信,崇王这位贤弟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自己的亲弟弟失联,崇王又怎会毫无察觉?还是说,这兄弟二人之间,早已不像表面那般和睦,所谓的“情同手足”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场戏?
林泳思越想,心头疑云越是浓重,只觉得此次崇州之行,恐怕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危险得多。
彩玉急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连忙说道:“大人,在小姐的马车之中,还留有六殿下写来的书信,您若不信,搜来一看便知。信就藏在点心匣子的夹层之中。”
林泳思闻言,朝身旁的兵甲使了个眼色。那兵甲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出去了。
纪羡鱼先前乘坐的马车,车厢内陈设依旧,只是少了主人的气息,显得有些空荡。
兵甲按照彩玉所说,在车厢里仔细翻找,很快便从点心匣底部,摸到了一处微微凸起的夹层。
他小心翼翼地撬开匣底,果然从中抽出了一卷折叠整齐的素笺。信纸质地考究,上面的字迹飞扬洒脱,透着一股不拘小节的气度,足见书写之人有些功底。
六封信整整齐齐摆在了林泳思面前,他一一读过,心都凉了。
信中内容触目惊心,字里行间都似乎是以纪羡鱼的利益出发,最早的一封,言明了她嫁与崇王世子的坏处,努力说服她想办法在和亲途中逃婚。
剩下的几封,则一次又一次写清详细计划。从在何处动手,到利用身边丫鬟金蝉脱壳,一步步让纪羡鱼信重、配合。
“这怎么可能呢?”林泳思知道,以彩玉的能力,是不可能伪造出这些信件来的。这些是铁证无疑了。
信纸的墨迹尚未着色,显然是近期才书写而成,绝非旧物。信中对和亲队伍的细节描述精准到了时辰,连随行护卫换班的规律都分毫不差,这绝非外人仅凭猜测就能得知。
更让他心惊的是,其中一封信提到“借山匪之手引开主力,我部则趁乱自西侧密道撤离”,与之前队伍遭遇山匪袭击的情形完全吻合。
林泳思指尖冰凉,捏着信纸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
若六殿下当真有如此缜密的布局,他的目标,到底是自家兄弟,还是中山王呢?
“六殿下,可是一路追着和亲队伍,从淮安出发的?”林泳思嗓子有些发紧。
在场所有人,除了彩玉外,全都是一愣。
“江楚陈竟然还敢偷偷潜回淮安?”李闻溪也禁不住追问。
林泳思望向她:“不然为何他能与纪羡鱼如此频繁往来?还有机会制定周密计划,害得我护卫队伍之中,死伤七十余位精兵。”
这些兵甲,每一个人都有父有母,可能有家有口,没有战死沙场,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流寇之手!
“勾结外敌,罪同反叛!”身为纪氏女,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纪无涯要是知道,肯定会恨不得剁了这逆女喂狗!
李闻溪脸色煞白,她知道,这些信件一旦呈到纪无涯手中,等待纪羡鱼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纪羡鱼怎么敢啊?上一世她可真是乖乖嫁入了崇王府的!
林泳思正在考虑,此行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他又要如何向中山王复命。
江楚陈如果真是遵了崇王的命令,故意引诱纪羡鱼逃跑,那就说明,崇王与中山王想要合作,联手对抗西北王一事有诈。
如果这对兄弟反目,则说明崇王势力自己就有异动,他们就算此时达成合作,后续能否一直推行下去,还在两可之间,太不保险了,别到时候他们入了崇王的地盘,再被扣留,中山王只会更加被动。
下一步计划如何,还需从长计议。
林泳思步履匆匆,回了大帐,李闻溪知道,他是着急写清情况,发飞鸽传书给纪无涯,请他定夺。
她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林泳思会不会在发给纪无涯的信中,提及自己。可转念一想,与自己的女儿勾结了外敌相比,区区一个没有了个利用价值、全是雷点的前朝公主,并不重要。
想来林泳思但凡有点脑子,就不应该把两者相提并论,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感谢纪羡鱼同志关键时刻捅出的篓子,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宋临川则不紧不慢地跟着李闻溪一起走。
奇怪了,兵甲们驻扎的地方,与他们这些文官的马车不在一个方向,宋临川完全没有必要跟着她啊?
“宋大人可是有事?”她停住脚步,礼貌询问。
宋临川笑笑道:“不知李大人可否替某解惑,你们所说的六殿下,那个叫江楚陈的,可是崇王幼弟?”
“正是此人。”
“不知二位大人,如何认识此人的?听那语气,你们以前打过交道?”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抓这些细作的,可都是王府中人,李闻溪只把自己知道的大概告诉了宋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