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捷的余晖尚在帝都的琉璃瓦上跳跃，市井坊间的喧嚣里浸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与欢喜。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暗涌的激流正以更为狂暴的姿态冲刷着某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岸。城南，“忘忧居”酒肆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嗡嗡作响。劣质烧刀子的辛辣、油腻汗水、廉价胭脂水粉的甜腻，混杂着蒸腾的肉腥气，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翻涌，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粗瓷大碗碰撞的脆响、粗野的划拳声、跑堂拖着长音的吆喝、某个角落爆发出的浪笑……无数声音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淹没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灵魂。
在这片喧嚣浑浊的海洋深处，一张油腻得几乎能刮下二两油垢的木桌旁，萧遥毫无形象地瘫软着。他的头歪斜地枕在手臂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几缕被酒液濡湿的碎发黏在额角。面前歪倒着三四个空酒坛，坛口还残留着浑浊的酒滴。他一只沾满酒渍和不知名污渍的手，仿佛脱力般垂在桌沿外，另一只手则搁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缓慢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这声音微弱，却在某个奇特的韵律点上，穿透了周遭的喧闹，清晰地送入邻桌几个商贾的耳中。
那桌人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北境的胜利，一个腆着大肚腩、满面油光的商贾刚灌下一大碗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唾沫星子四溅：“…嗝！要说周将军，那真是天神下凡！要不是他…”
“嗝……” 萧遥像是被这酒嗝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发出一声悠长、响亮的嗝声，突兀地打断了胖商贾的吹嘘。他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眼神涣散，仿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聚焦在胖商贾那张油光锃亮的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带着浓郁酒气的笑容。
“…嗝…你们知道吗？就…就那个…” 他舌头像是被泡发了的面条，卷着，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邻桌的喧哗，带着一种引人侧目的穿透力，“…整天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曹…曹相爷…”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的滋味。
“嗯？” 胖商贾被这突如其来的插话弄得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看傻子耍宝般的戏谑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浓重的酒气问道：“兄台说的可是当朝宰相曹元吉曹大人？那可是国之柱石啊！怎么，兄台对相爷有…有高见？” 同桌的几人立刻哄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奋，显然已将萧遥归类为借酒撒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萧遥醉眼朦胧，仿佛根本没看到那些讥笑，反而将那个夸张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些，雪白的牙齿在昏暗油腻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微光，那笑容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嘲讽：“柱石？嘿嘿…”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低笑，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我看是蛀虫还差不多！他…他私通北蛮，卖国求荣的证据…” 他故意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般的神秘兮兮，“…嘿嘿…就…就藏在东海归墟…嗝…鲛人泪里泡着呢！泡得…泡得透透的…骨头缝儿里都腌入味了…哈哈…” 他仿佛被自己这个荒诞绝伦的“笑话”逗乐了，爆发出沙哑的大笑，随即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咚”地一声闷响，额头重重砸回油腻的桌面，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后，再无声息，只余下轻微的、带着酒气的鼾声。
“噗…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之后，胖商贾和他的同伴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有人拍着桌子，有人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前仰后合。
“我的亲娘咧！兄台这酒话，比天桥底下那‘活阎王’编的段子还敢扯！”
“鲛人泪？那可是龙王爷眼泪变的宝贝！只听过在传说里！还泡证据？证据是咸鱼干吗？哈哈哈！”
“相爷何等尊贵人物？通敌卖国？藏海里？这醉鬼怕不是掉酒缸里把脑子泡发了霉！”
“来来来，满上满上！甭理这疯子，咱们接着喝！今儿高兴！”
酒肆里的喧嚣被这小小的插曲推向了新的高潮，没人把这醉汉的呓语当回事，只当作一场免费的、荒诞的下酒戏。然而，在酒肆最深处、光线几乎被完全吞噬的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头戴宽檐破旧斗笠、身形如同码头上最常见苦力般的汉子，一直沉默地自斟自饮。他握着粗陶酒杯的手，在萧遥说出“鲛人泪”三个字的刹那，猛地一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杯中的烈酒微微晃荡了一下。斗笠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但那阴影深处，一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锐利如鹰隼，寒光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粗糙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放下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动作自然得如同起身去茅厕。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长凳，身形微晃，如同一条无声无息滑入深水的鱼，瞬间便融入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东海，归墟。
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缓缓旋转，吞噬着无尽的海水，发出低沉如远古巨兽咆哮般的轰鸣。墨蓝色的海水在这里变得粘稠冰冷，蕴含着足以碾碎精钢的恐怖压力。天空被终年不散的厚重铅云笼罩，光线昏暗如同末日黄昏。
数名身着特制鲨鱼皮水靠、身形精悍如礁石的潜水卫，在钦天监一位白发老供奉以精血绘制的避水符文加持下，如同几道沉默的箭矢，射入那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海水之中。巨大的水压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蟒，试图将他们拖入旋涡中心撕碎。黑暗中，偶尔有庞大扭曲的阴影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无声掠过，那是深海的掠食者，闪烁着冰冷磷光的巨眼在黑暗中投来漠然的一瞥。
他们在老供奉于海面上通过一枚悬浮古镜射下的微弱符光指引下，艰难地在嶙峋陡峭的海底峭壁间穿梭。巨大的、形态狰狞的黑色礁石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张牙舞爪。色彩诡异、散发着幽光的巨大珊瑚丛如同海底的鬼魅森林。他们避开致命的漩涡乱流和潜藏的危险海兽，最终，在一条深邃得仿佛通向地狱的海沟底部，找到了目标。
那里，一片看似天然形成的嶙峋怪石，以一种玄奥的角度排列着，石缝间生长着散发微光的奇异水草。老供奉的符光照射其上，石壁表面竟荡开水波般的涟漪，一个被天然阵法巧妙遮蔽的洞口显露出来。
洞穴深处，并非想象中的幽暗。无数天然形成的、散发着柔和蓝色幽光的巨大水晶簇拥着一座小小的石台。石台上，一枚只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无瑕的玉简静静安放。玉质温润，呈现出一种最纯净的月白色，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晕，仿佛将一小片凝固的月光捧在了手心。玉简表面，天然流淌着几道水波状的纹路，汇聚于一点，形成一颗晶莹欲滴的泪珠形状——这正是传说中由鲛人至悲之泪凝成的圣物，“鲛人泪”宝玉！
潜水卫首领屏住呼吸，眼中充满震撼。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绘制着繁复银色符文的特制鲛绡，口中默诵法诀，将柔和的灵力注入其中。鲛绡如同活物般舒展开，轻柔地包裹住那枚“鲛人泪”玉简，隔绝了它与石台的联系。就在玉简被包裹着离开石台的刹那——
异变陡生！
原本圣洁无瑕的玉简表面，光华剧烈流转！一行行扭曲、粘稠如血、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邪异气息的文字骤然浮现！那文字并非凡间任何一种字体，笔画如同蠕动的毒虫，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赫然是蛮族大萨满才能掌握的禁忌血契符文！符文的核心，一个由九条纠缠毒蛇构成的扭曲印记，狰狞地烙印其上——正是当朝宰相曹元吉从不离身的私章图样！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一名潜水卫因过度紧张，包裹着玉简的鲛绡一角不慎滑落，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穿透数千米海水的天光，恰好照射在玉简表面的血契符文之上！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那暗红色的符文猛地沸腾起来，剧烈扭曲、膨胀！瞬间化作九条巨大无比、由纯粹凶戾怨气凝聚而成的九头蛇虚影！九颗狰狞的蛇头同时昂起，无声地咆哮，十八只猩红的蛇眼爆射出洞穿灵魂的怨毒光芒！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极致怨恨，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在海水中炸开！
“呃啊——！” 所有潜水卫，包括首领在内，即使隔着避水符文和水靠，也感觉灵魂仿佛被无数毒针刺穿，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冰寒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九头蛇虚影一闪而逝，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恐怖烙印。
当夜，帝都。宰相府。
往昔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相府，此刻被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星月无光，连一丝风都没有。府邸周围数条街巷，早已被清空，只剩下冰冷的石板路反射着远处宫灯微弱的光。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无声无息，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大批身披玄色重甲、面覆狰狞铁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死寂眼眸的暗凰卫，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涌出，如同从九幽之地爬出的死亡军团。沉重的甲叶摩擦声被某种秘法彻底吸收，数千精锐如同沉默的潮水，瞬间将占地广阔的宰相府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凝结如霜，冻结了每一寸空气，连深秋的虫鸣都彻底消失。
“奉旨！查抄叛逆曹元吉府邸！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冰冷得如同万载寒铁碰撞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撕裂了死寂的夜幕。
“轰——！！！”
相府那两扇象征着无上权势的朱漆包铜巨门，在数道凝聚了恐怖力量的符箓轰击下，如同纸糊般向内爆裂开来，碎木铜屑四溅！门后守卫的府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紧随而至的密集箭雨和无声的刀光瞬间淹没。
玄甲的洪流汹涌而入！
然而，就在暗凰卫前锋如同利刃般刺入府邸中庭的瞬间——
“轰隆隆隆——！！！”
宰相府最深处，那座被重重叠叠、闪烁着不祥血光的阵法符文守护的地窖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地面剧烈震颤！只见覆盖地窖入口、厚达三尺、由掺杂了玄铁的精金铸造的沉重闸门，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轰然向上炸飞！巨大的金属碎片裹挟着恐怖的动能四散激射，将附近几座假山亭台瞬间洞穿摧毁！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仿佛堆积了千万具腐尸、混合着硫磺与血腥的恶臭，如同火山爆发般从炸开的地窖口喷涌而出！这臭气仿佛带着腐蚀灵魂的力量，首当其冲的几名暗凰卫精锐，即使隔着面甲，也忍不住弯腰干呕，动作瞬间迟滞！
“吼——！！！”“嗷——！！！”
伴随着令人牙酸腿软的骨骼摩擦声、肌肉撕裂声和无数野兽濒死般的凄厉嘶吼，地窖的黑暗深渊中，涌出了潮水！不，是尸骸的潮水！
成千上万！身披腐朽破烂、沾满黑绿色污垢的各式甲胄（其中甚至夹杂着早已被淘汰的前朝制式！），手持锈迹斑斑、豁口遍布的刀枪剑戟，甚至农具木棍！它们眼窝中燃烧着幽绿、惨白、猩红等不同色泽的魂火，如同地狱归来的亡灵军团！骨骼扭曲变形，不少身上还挂着腐烂的皮肉，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它们无视地形，践踏着花木砖石，如同饥饿了万年的蝗虫群，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悍不畏死地向着涌入的暗凰卫扑杀而来！数量之多，瞬间填满了宽阔的中庭，并向着前院和后宅疯狂蔓延！
显然，这是曹元吉经营多年、以邪法秘术祭炼豢养的私兵！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血腥疯狂的一道屏障！
“结‘九宫焚邪阵’！诛！” 暗凰卫统领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尸兵的嘶吼！训练有素的玄甲卫们没有丝毫慌乱，瞬间以小队为单位急速靠拢、穿插。手中制式长刀符文次第亮起，彼此呼应勾连！炽热的金色光芒从刀刃上流淌出来，迅速在军阵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立体网格！
“嘭！嘭！嘭！”
“嗤啦——！”
狂暴的尸潮狠狠撞在金色的火焰网格之上！前排的尸兵瞬间被金色的火焰点燃，发出凄厉的哀嚎，化作燃烧的火炬！骨骼在烈焰中爆裂，污血被高温蒸腾成腥臭的雾气！然而后面的尸兵毫无畏惧，踏着同伴燃烧的残骸，用腐朽的身躯、锈蚀的武器，疯狂地冲击着火焰阵网！金铁交鸣的刺耳噪音、尸骨爆裂的闷响、火焰焚烧的噼啪声、暗凰卫低沉的怒吼、尸兵野兽般的咆哮、还有邪术爆裂发出的诡异光芒和尖啸……无数声音汇聚成一片毁灭的交响，将昔日煊赫的宰相府彻底化作了血肉磨盘与炼狱战场！火光冲天，映亮了半边帝都的夜空！
就在战况陷入最激烈的胶着，源源不断的尸兵凭借恐怖的数量和疯狂，竟暂时将精锐的暗凰卫死死阻滞在中庭，甚至有数处阵线开始动摇之际——
“咻——！！！”
一道撕裂夜幕的赤金色光芒，带着焚尽八荒、令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落下的裁决之矛，骤然从巍峨皇城那高耸入云的宫墙之巅，破空而至！光芒核心，一只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赤金色火焰构成的凤凰虚影，正舒展着华美而致命的羽翼，发出无声的尖啸，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宫墙最高处的箭楼垛口，凤霓裳不知何时已孑然独立。冰冷的夜风卷起她玄底金纹的龙袍下摆，猎猎作响，如同战旗招展。她身姿挺拔如松，凤眸之中寒光凛冽，映照着下方宰相府冲天的火光与混乱。她手中，一张造型古朴奇异、通体流淌着熔岩般赤红光华的长弓，弓身仿佛由无数根神凰尾羽熔炼编织而成，散发着灼热的高温与洪荒的威压——正是镇国神器，凰焰弓！
弓弦犹在空气中发出细微却摄人心魄的嗡鸣！
那道赤金色的凤凰箭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下方混乱的战场，带着绝对的精准和湮灭一切的意志，瞬间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它所蕴含的煌煌帝威与焚世之炎，让下方战场中激斗的双方，无论是暗凰卫还是疯狂嘶吼的尸兵，动作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目标，直指混乱战场中心！
那里，在层层叠叠、悍不畏死涌上护卫的尸兵簇拥下，一个身着华贵紫袍的身影正被数名气息阴鸷的灰袍死士保护着，手中捏碎了一枚血色的玉符，脚下亮起一个快速旋转的、散发着浓郁空间波动的漆黑邪阵！曹元吉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惊骇、扭曲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正要遁入那邪阵之中！
赤金流光，瞬息即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曹元吉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道毁灭的光芒，瞳孔瞬间缩成了绝望的针尖！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或求饶——
“噗！”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赤金流光没有丝毫阻碍，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由邪法加持的护体罡气，洞穿了层层尸兵的阻挡，最终，没入了曹元吉的眉心！
他脸上所有激烈的表情瞬间凝固。惊骇、怨毒、不甘、疯狂……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最终只化为一片茫然的死灰。他腰间佩戴着的那枚温润生晕、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尊贵的鲛人泪佩饰，在主人神魂被凰焰箭矢蕴含的帝炎与毁灭之力彻底湮灭的刹那，仿佛承受不住这来自更高层面的力量碾压——
“砰！”
一声脆响，那枚传说中坚不可摧的鲛人泪佩饰，连同曹元吉的眉心一起，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细碎如尘、闪烁着妖异血色光芒的粉末，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凄厉而短暂的血雨，淋在下方那些瞬间僵直不动的尸兵身上。
权倾朝野数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手编织了无数阴谋网络的宰相曹元吉，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烂泥，连一声完整的闷哼都未能发出，便轰然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溅起一小圈尘埃。
随着他的死亡，那刚刚亮起的漆黑邪阵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战场上，所有狂暴冲锋、嘶吼咆哮的尸兵，如同被同时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眼中的各色魂火“噗”地一声齐齐熄灭。哗啦啦啦——！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散架声响起，数千尸兵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崩塌的沙塔，成片成片地倒伏在地，重新变回冰冷、腐朽、再无生息的死物。战场上只剩下火焰焚烧尸骸的噼啪声和暗凰卫粗重的喘息。
一场由城南污浊酒肆里，一个醉汉口中一句看似荒诞无稽的“疯话”所引发的滔天风暴，最终以当朝宰相的彻底灰飞烟灭而告终。当夜，消息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帝都最隐秘的渠道中飞速传播。所有得知内情的王公贵族、重臣勋戚，无论与曹元吉是敌是友，背脊都不约而同地窜起一股透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那看似荒诞的酒后之言，竟是一把无形无影、不见其锋、却瞬息间斩落当朝第一人头颅的绝世凶刀！这刀的柄，究竟握在谁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