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中心,粘稠墨紫的混沌本源洪流与冰冷幽蓝的秩序神光死死咬合、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超越听觉极限、直抵神魂根源的恐怖嗡鸣在疯狂震荡。
仿佛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被强行塞进同一个狭小的空间,互相挤压、磨蚀、吞噬着对方存在的根基。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视觉。
墨紫与幽蓝绞缠的核心,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破碎感。
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裂开无数道漆黑深邃的缝隙,缝隙边缘流淌着粘稠的、如同融化琉璃般的光带,那是被强行撕扯扭曲的空间法则实体。
法则在哀鸣,在崩解。
深坑边缘早已不复存在。
吴通背靠着最后一块尚未完全化为齑粉的巨大焦黑岩块,身体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破船。
他左掌还死死按在剧烈跳动的眉心混沌道印之上,手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皮肤因过度催发本源而寸寸龟裂,渗出细密的暗金血珠。
每一次道印深处那被禁锢的凶兽咆哮冲击,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口鼻中溢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带着点点暗金碎末的滚烫气息。
右臂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深可见骨,暗金色的混沌之血如同失控的溪流,顺着焦黑的岩块蜿蜒流淌,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腾起墨绿的毒烟。
他古铜色的脸庞因剧痛和力量的过度透支而扭曲,汗水混着血污在深刻的五官上冲刷出道道沟壑。
唯有那双眼睛,混沌道火燃烧的眼睛,死死钉在光芒爆发的核心,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期待。
“给老子……”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啃!”
“啃穿它那身新皮!”
“老咸鱼……请老子吃……蛇羹!”
茶肆内,死寂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取代。
破碎的水镜术光点如同冰冷的萤火,散落一地,映照着每一张惨白绝望的脸。
山羊胡老道瘫在油腻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重复:“火灭……水干……火灭……水干……”
“碎……碎了……”黑袍魔修瘫坐在自己失禁的污秽中,失魂落魄地喃喃,“都碎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结果呢?”那个穿着青布道袍的中年修士猛地抓住旁边一个年轻修士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脸色惨白,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形,“到底……到底谁赢了?!谁活下来了?!”
年轻修士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是茫然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恐惧和茫然。
“赢?”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穿着粗布麻衣、包着头巾的茶肆老板娘突然嗤笑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市井气。
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枚油腻的铜钱,浑浊的眼睛扫过茶肆里失魂落魄的众人,最后落在门口那翻滚的魔气阴云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啐了一口浓痰,精准地吐进脚边的炭盆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管他谁赢谁输?那动静,天都要捅穿了!葬仙窟这鬼地方还能有好?”
她指了指门外。
“等着吧!不是天塌下来把咱们都埋了,就是那窟窿里爬出个更吓人的东西,把咱们当点心嚼了!”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
是啊,结果重要吗?
那种层级的碰撞,无论谁胜谁负,余波都足以将整个葬仙窟外围碾成齑粉!
他们这些蝼蚁,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跑……跑吧!”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带着哭腔。
“对!跑!离开葬仙窟!”立刻有人响应,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往哪里跑?!”中年修士猛地吼道,眼神绝望,“外面是死寂荒原!没有灵舟,没有传送阵!靠两条腿,能跑得过那种……那种东西的余波吗?!”
茶肆里瞬间又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山羊胡老道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掐算,又像是在徒劳地抓住什么。
“火灭……水干……”他依旧呓语着,声音却多了一丝奇异的、近乎预言的飘渺,“烙铁……砸进了冰海……要么……火灭……”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深坑方向,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异样的光芒。
“……要么……”
“……冰海……烧开!”
深坑中心,那无声湮灭的碰撞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嗡——!!!
一声更加尖锐、更加撕裂神魂的尖啸猛地从光芒核心爆发!
不是蛇嘶!
也不是兽吼!
而是空间本身发出的、濒临彻底崩溃的绝望哀鸣!
墨紫与幽蓝绞缠的光芒骤然向内一缩!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
紧接着——
轰!!!!!!!
无法再被压制的、足以撕裂乾坤的恐怖能量,终于彻底爆发开来!
如同亿万颗太阳在瞬间诞生又同时寂灭!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深坑内的一切!
空间如同脆弱的蛋壳,寸寸碎裂!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不再是环形扩散,而是如同亿万柄无形的、由纯粹毁灭法则构成的巨锤,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锤击!
深坑边缘,吴通背靠的最后那块巨大焦岩,如同沙堡般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噗——!”
吴通如遭万钧重击,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浓郁暗金碎末的鲜血狂喷而出,在刺目的白光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他周身的混沌墨焰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眉心的混沌道印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古铜色的身躯上,暗金符文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腐朽的烙印。
右臂软软垂下,几乎只剩白骨相连。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破布,神魂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震荡,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身体在空中翻滚,不受控制地撞向远处更加破碎的岩壁。
就在他即将撞上岩壁粉身碎骨的瞬间——
嗡!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紫色光晕,如同最后的守护,从他眉心那道布满裂痕的道印中一闪而逝。
他的身体仿佛撞进了一层粘稠的、无形的缓冲层,下坠的恐怖势头被奇迹般地卸去了大半。
砰!
一声闷响。
吴通重重地砸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布满巨大龟裂纹路的焦黑斜坡上。
身体在斜坡上翻滚了好几圈,留下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暗金色血痕,才终于被一块凸起的黑色巨岩挡住,停了下来。
“咳……咳咳咳……”
他蜷缩在巨岩的阴影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暗金色血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重影晃动。
刺目的白光正在缓缓消退。
深坑中心,那毁灭性的能量乱流还在疯狂肆虐,将空间撕扯得支离破碎,形成一片混乱的、不断生灭的法则风暴地带。
而在那风暴的核心,隐约可见。
那条新生的、银灰色鳞片流淌幽蓝符文的秩序之蛇,并未如同想象中被彻底湮灭。
它庞大的蛇躯依旧悬浮在风暴中心,但形态却发生了剧变。
它那覆盖着幽蓝晶膜的头颅上,左侧那缓缓旋转的幽蓝漩涡,此刻竟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
豁口边缘并非血肉,而是如同破碎的水晶,布满了狰狞的裂痕。
粘稠的、仿佛由凝固星光构成的银灰色“血液”,正从豁口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滴落。
每一滴“血液”滴落,都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在破灭,散发出冰冷而绝望的秩序余晖。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它蛇躯靠近七寸的位置,银灰色的鳞片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微弱墨紫色火焰的孔洞!
孔洞周围,幽蓝的符文黯淡无光,如同被强行掐灭的星辰。
孔洞深处,不再是流转的秩序星光,而是一片不断翻涌、试图侵蚀蔓延的混沌黑暗!
整个蛇躯,不再光滑完美,左侧头颅的破碎豁口和七寸处的腐蚀孔洞,如同两处狰狞的伤疤,破坏着它绝对秩序的冰冷美感。
它庞大的身躯在法则风暴中微微颤抖着,并非痛苦,更像是一种被亵渎后的、极致的冰冷暴怒。
它仅存的、右侧那只完好无损的幽蓝漩涡,缓缓转动着,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风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巨岩阴影下,那个蜷缩着、几乎不成人形的渺小身影。
那目光,不再漠然。
而是蕴含着足以冻结时空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杀意。
吴通模糊的视野捕捉到了那锁定自己的冰冷目光,也看到了蛇躯上那两处狰狞的“勋章”。
他沾满血污的嘴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
牵扯到碎裂的胸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这剧痛,似乎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丝。
他咧开嘴,露出被暗金色血液染红的牙齿。
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用尽生命最后力气挤出来的、混着血腥味的、近乎无赖的嘲讽。
“老……咸鱼……”
他染血的牙齿在阴影中,对着那冰冷的蛇影,森然发亮。
“蛇羹……”
“火候……”
“好像……还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