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天，两个巫师穿着麻瓜的大衣，打着伞，幻影移形到灰蒙蒙的小镇，科克沃斯。
巨大的烟囱、肮脏酸臭的黑水河、破烂的街灯、废旧的宛如复制粘贴的砖瓦房，随处可见的垃圾以及瘦弱机警的流浪猫狗，构成了一个经典的工业区城镇。
他们首先造访小镇的公园。
这片位于科克沃斯的绿地灰扑扑的，毫无霍格沃茨和庞山村落的绿意盎然。
英国的雨水再丰沛也洗不掉那层沉淀，反而将高空的粉尘带到了人间。
斯内普幼年时，与佩妮、莉莉初遇的秋千还在。秋千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一条链子锈断了，秋千板耷拉下来，没人修它。
不远处的河流静默地流淌，草地荒芜，一如当年。
斯内普准确地定位到记忆的每个细节，他曾经藏身的灌木丛依然枝繁叶茂，那时候它们还不像现在这样猖狂粗犷，斯内普走近它，一只瘦不拉几的狐狸受到惊吓飞窜着离开。
多么像记忆里的画面，他就是这只褴褛的狐狸，小心谨慎地躲在灌木里，看着莉莉飞翔、欢笑，羡慕又渴望。
花朵一般的莉莉从他眼前捡走了一朵枯萎的花，却没看见他。
一切也许在那个瞬间就决定了，一朵花路过他的生命，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恰好此时灌木丛边正有一朵掉落的花，斯内普蹲下身，把它捡起来，失去生命的花一经触动立刻四散凋零。
周迢仿佛有所觉察一样，弹动手指，落花变作鲜艳的红玫瑰。
斯内普愣了一下，把玫瑰收进衣兜里，说：“走吧，这里离我家已经不远了。”
蜘蛛尾巷就在河边，今天放假，因此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废墟荒城般的街道有了点人烟。
路边偶尔路过醉醺醺的人，很少能把自己打理整齐，他们向斯内普和周迢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周迢“不经意”扶一下路边的警示牌，把那个铁做的大家伙折弯了，立刻，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就少了九成九。
斯内普宅在蜘蛛尾巷的末端，施展过麻瓜驱逐咒，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斯内普在门口停了一下，打开门，和周迢一起进去。
逼仄的昏暗的房间，四面都是书。在搜集书本这方面，斯内普和周迢很一致。
陈设和家具很陈旧，磨损、摇摇晃晃，小沙发小椅子小桌子，其实和霍格蒙德的斯内普宅一样，都显露着“独居，不接待客人”的气质。
周迢在扶手椅上坐下来，想象斯内普小时候会在哪，做什么。
斯内普在小小的起居室里走来走去，去年暑假，他没像往年一样回到这里，今日再来，却仿佛已经离开了一个世纪之久。
书架后面的暗门通往楼上，他把暗门打开，但没走上去，而是站在楼梯下看着黑漆漆的尽头。
他主动说：
“以前，托比亚曾经是很好的丈夫、父亲，直到他失业，而我和艾琳暴露了巫师的身份。我恨过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魔力，我如果是个麻瓜也许他就不会向艾琳发火；
“我也恨过他，巫师明明比麻瓜更强大，他怎能将自己的失败归结在我和艾琳身上；
“我也恨过母亲……她只需要挥一挥她的魔杖，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但是她放弃了她的能力、天赋、身份……一切……
“爱情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完全失去自我？我恐惧但也，好奇。直到莉莉飞入我的世界。”
周迢静静地听着，这时候不需要他说话，他安静地听就好。
斯内普表情微微恍惚，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流淌。
“我曾以为，只要牢记自己是巫师，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摆脱这些苦难，阻止命运向深渊滑落……就能走向成功，幸福，获得家庭，爱情……刚好我在黑魔法上又有那么一些微不足道的天赋，于是我深陷于此。”
那个年代食死徒并不像现在这样，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相反，加入食死徒更像是一种荣耀，尤其是在斯莱特林。
三十年前的黑魔王太强了，他的食死徒烙印是一种群体的认可，一般巫师想获得还没那个资格。
在斯莱特林，黑魔王的赏识就是最高光荣，甚至在斯莱特林之外，“黑魔王的跟随者”也足够体面。
斯内普家境贫寒，性格不讨喜，外表也并不出色，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魔法。他的天赋让卢修斯等高年级学生对他青睐不已，他醉心于这种归属感，自然而然接受他们的鼓舞，投入他们的怀抱。
他以为自己成为食死徒，就等于获得了身份、成功、荣耀，莉莉就会看到他的优点……却没想到反而将莉莉推得更远。
少年时代的他如何想得到，他最擅长的，恰恰是莉莉最不喜欢的。
等意识到黑魔王并非明主，食死徒也并非光荣，一切都来不及了。
“后来艾琳和托比亚一起去世，莉莉也离开了我。”斯内普暗暗补充，再后来，你也离开了，“我无处可去的时候，是邓布利多收留我。自从到霍格沃茨担任教授以来，我只有暑假会回到这里。”
斯内普将暗门关上，没有上楼的意思，他转过身来，故作轻松地总结：“乏味的二十年。”
周迢这时候才从扶手椅站起来，走近他：“但是是我无法加入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二十年。”
他握住斯内普的肩，克制又温柔地吻在发顶，逐渐下移。
“以前，如果我再多看看你就好了。”
明明看到了他，却没看到深处。
温热的吻一个又一个，发际，眉心，鼻梁，脸颊，下颌，脖颈……还有嘴唇。
他习惯性地在斯内普唇瓣上用犬牙留下一个有点深的痕迹，像在打标记，又用拇指抹它。
“我比你幸运在，我生在一个不会看不起我、不会利用我的国度，我的抚养人给了我最好的一切，他们教我如何做人。而你甚至，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如果我们换位，邓布利多的担忧会成为真的——我真的会成为黑魔王二代，而你一定是华国最出色的药理学博导，享受无边的富贵与尊崇。我爱你的灵魂，你做着我不可能做到的事。”
不是每个人沉入黑暗之后，都能脱离并为自己的错误抉择付出代价，更多的人一旦体会过暴力、血腥、掌控，就再难放下了。
斯内普超小声叨叨：“你……你的林师父怎么能说你没有感情。”这不是很会说吗！
周迢没反驳林夫人并不是他的师父，而是辩解：“我现在懂了！遇到你之后我就懂了！只是上学时候的我不懂如何爱人，所以像个傻瓜一样只顾自己高兴却从没在你的角度想一想。抱歉，我想现在的我也一样。我太自大了，自作主张要求你住在霍格蒙德，其实这里才是你的家，才是你的斯内普宅——”
斯内普：“有家人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家’，提奥，地址不重要。而且这里并的回忆，又久远又不值得。”
他的关于艾琳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关于莉莉的记忆也已经不重要了。
周迢准确地从他的话语里捕捉信息：“唔，对你来说，这里没有美好的回忆……好吧，那……我们来制造一点？”
斯内普警觉要素，从今日的悲伤和怔忪里清醒：？
但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周迢英俊的脸填满他的视野，熟悉的缺氧感紧随而来，长袍委地，冰冷的室内被施放恒温咒，气温一点点攀升，提奥的手按在他肩胛间，滚热有力。
……这个乏善可陈的小房子，渐渐被美妙的回忆填满。
——
一月二号，星期天，下午，夫夫俩准时返回霍格沃茨，放下行李后，先到校长室和邓布利多交换信息，并接走哈利。
一家人交换拥抱，周迢给邓布利多和哈利以及两只凤凰送上伴手礼，各种华国的零食、丝绸和玫瑰制品。
邓布利多迫不及待地拿出蜂蜜玫瑰酥饼品尝，松脆酥粉的口感把他到了嘴边的调侃都堵了回去。
哈利手上挥舞几份报纸，麻瓜的巫师的都有，啃着糖口齿不清地说：“斯内普教授，提奥叔叔，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了！”
他的语气特别快活。
唔，华国的顶级寿宴私人场合邀请了一个没有身份、职位和勋爵的英国男人，还长谈了一个小时，的确很值得上一些报纸。
那几份诞生以来就没有节操的报纸针对斯内普的身份、来历、目的、任务展开了特别没有节操的猜想。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位神秘的英籍男子拥有墨黑的眼睛、头发与略带蜡黄的皮肤，极有可能是华国xx（职位）xxx（姓名）留学期间与孀居女大公xx（姓名）私通所生的私生子……可靠信息显示xxx病重，已届弥留，也许这正是为了让他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唯一后代……那么这位后代极有可能继承xxx的庞大家产和政治势力……”
“……很显然，寿宴上，他的出现带着政治任务，考虑到xxx（姓名，化名）曾经提过有一笔丰厚的政治献金从华国京城飞到苏格兰……有理由相信华国正在筹谋扶持一个亲华党魁……显然这次超出规格的接待极有可能是为这位神秘英籍男子铺垫政治资本……的谈判久谈不下，正是在等候神秘男子踏入政途以便为其填充政绩……”
……
斯内普感觉自己还不如瞎了。
由于我的阅读速度过快，当我意识到我读到了什么内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jpg
邓布利多已经看完了全部报道，就等着看夫夫俩变脸，他等了足足一周，终于等到了斯内普变脸，满心里乐不可支。
周迢看完了所有报道，里面最不离谱的一篇竟然是，煞有介事地说斯内普是苏格兰xxx（政治势力）的实际控制人，去华国是为了学习游击战术以图长期抗争和圣地朝拜……有理有据可信可查。
证据全部都对，逻辑全部都碎，结论全部都错，娱乐性拉满而除了标点没有一个字母正确。
他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斯内普气得脸都变形，他对着那些报纸“四分五裂”x2x3x10，把它们粉碎成渣，再清理一空，仍然不解恨，狠狠瞪着还想转述报道内容的哈利，把他的话和笑容全都瞪了回去，瞪得他差点被酥饼噎到。
周迢笑完了之后，才将话题转入正事：“他们可真能编，这就是简简单单的回去见家长呀。行了，阿不思，你和哈利有拿到需要的东西吗？”
邓布利多摇头：“斯拉格霍恩给了记忆，可惜，是修改过的。虽然他做得很精妙，但是假得太过明显。”
斯内普立刻领悟：“他知道。而且知道的涉及黑魔王的核心真相，否则他不需要隐瞒到这个程度。”
“没错。第一次找到他我并不想把他逼得太紧……还好我们有哈利。”邓布利多的蔚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高大的略带稚气的黑毛少年，很巧，他根据那一点点提示，给斯拉格霍恩送了一份让他沉浸回忆的礼物，“霍拉斯果然很喜欢哈利，也许我们需要哈利帮忙……”
哈利忐忑地说：“先生，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紧，哈利，也不要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霍拉斯会站在我们这边，会想明白的……”邓布利多安抚哈利，再看向周迢，“进度就是这样。今年暑假你们要去华国举办婚礼，那么我想用这段时间带上哈利去访问一些地方。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我总是要尊重监护人的意见的。
“另外，我想韦斯莱家的两个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的小惩罚是不是可以撤掉了呢？”
周迢从衣兜里摸出双向镜抛了抛，他刚下飞机就感觉到异常了，网管Gm什么的，他熟得很哪，所以默默给那个突然接入的不在八个镜子之中的多出来的那个镜子传递了一个咒语。
如果双胞胎不偷窥聊天记录，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
偷窥了或者做了别的什么，就会发生一些可可爱爱的小惩罚。
咒语会根据他们的恶意程度和目的造成不同的效果，周迢也很好奇他们到底咋样了。
周迢笑笑：“当然，我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金主不可得罪了。不过，我能知道他们俩到底怎么样了吗？”
邓布利多叹气：“为什么不亲眼看一看呢，提奥？他们就在大厅呢~我想，你又做了个不太好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