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狂欢与暗流
多索雷斯仿佛一个被注入过量兴奋剂的巨人,在极限铁人大奖赛正式开幕的这一天,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着狂热的气息。街道上人潮汹涌,色彩斑斓的广告气球几乎遮蔽了天空,巨大的全息屏幕轮流播放着参赛队伍的炫酷宣传片,空气中震荡着高分贝的电子音乐和主持人极具煽动性的嗓音,混合着酒精、防晒霜和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欲望的味道。
陈晖洁穿行在这片过于欢乐的海洋里,感觉自己是唯一一个逆流而动的异类。她拒绝了埃内斯托的陪同导游服务,选择独自用脚步丈量这座城市的疯狂。这与她熟悉的汐斯塔截然不同——汐斯塔的音乐节至少还带着某种对艺术的真诚,而这里的一切,从赌场门口衣着暴露的招待,到路边小贩声嘶力竭的叫卖,都赤裸裸地指向同一个终极目标:榨干你口袋里的每一分钱,并让你在被榨干的过程中感到无上的快乐。
“美女,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沙滩边玩啊?”一个语调轻浮的游客凑上来,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陈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滚”字都懒得奉送,只是用一个冰冷得能冻结源石的眼神扫过去,那游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讪讪地退回了人群,仿佛被无形的针扎破了的气球。
她注意到林雨霞一大早就没了踪影,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那个女人就像一滴融入水银的墨水,总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任何环境里。陈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龙门,想起了诗怀雅某次抱怨林雨霞神出鬼没的电话,以及星熊对那位“鼠王”之女行事风格的谨慎评价。她们都变了,或者说,都在被迫改变,去适应各自必须承担的角色。林雨霞选择了接过那份沉重的责任,无论那是否本该属于她。
“唉,来都来了。”陈在心里用这句炎国万能安慰语说服自己,试图找点事做。买土特产?想到还要给罗德岛的阿米娅、风笛,甚至……那个她,挑选礼物,她就觉得比面对一整支整合运动小队还要头疼。最终,她决定做点更符合她本性的事情——查案。坎黛拉市长那句“调查着玩”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的职业神经上。这座城市纵容犯罪,鼓励赌博,完全是纸醉金迷的代名词,魏彦吾怎么会结交坎黛拉这样的人?陈宁愿回汐斯塔听那些她听不懂的摇滚乐。
她回想起坎黛拉提到武器走私时可以寻求埃内斯托的帮助,但直觉告诉她,如果官方有明确线索,行动早就展开了。直接询问大概率一无所获。于是,她决定从最基本的工作开始——了解这座城市,用她作为警察的步伐和眼光。
她走过懊恼的输家和狂喜的赢家身旁,穿过热情过度以至于显得有些狰狞的酒吧招待的包围圈,耳边充斥着对比赛胜负的预测、对知名dJ-d.d.d.担任特邀主持的兴奋议论。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大奖赛,整个城市陷入一种集体性的癔症。陈意识到,如果真有人想利用比赛制造混乱,这确实是绝佳的时机和温床。
就在这时,她听到路边商店橱窗的电视机里传来播报——最后一场混战海选将在三小时后开始。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形成:要想在比赛中搞事情,混入参赛选手无疑是伺机制造混乱的绝佳机会。既然如此……
她的思绪被口袋里的通讯器铃声打断。是埃内斯托。
“喂,是陈小姐吗?哈哈,抱歉,我这边现在稍微有些不方便。”电话那头传来埃内斯托略带喘息的声音,背景里夹杂着明显的打斗声和惨叫。
“你在和人战斗?发生了什么?”陈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林小姐和人打起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陈没有犹豫,问清地址后,立刻朝着埃内斯托所说的方向赶去。林雨霞虽然不需要她操心,但麻烦既然找上门,她无法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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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三小时前。
林雨霞站在下榻旅馆的窗前,俯瞰着逐渐苏醒的多索雷斯。与陈的直观厌恶不同,她看待这座城市的眼神更像一个冷静的解剖师。纸醉金迷?臭气熏天?这些表象之下,是精密运转的资本机器和权力结构。她想起昨晚陈那个幼稚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他?”
为什么?林雨霞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有些责任,血脉里流淌着,就注定要背负。鼠王的女儿未必是鼠王,但也可以是,而且必须是以她林雨霞的方式。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迅速站稳脚跟,获取情报,没有什么比直接掌控一条本地的情报源更有效了。而地下赌场,往往是信息与金钱一样流通迅速的地方。
她拨通了埃内斯托的通讯。
“林小姐,需要我帮忙吗?”埃内斯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殷勤。
“你说过,你对这座城市很熟。”
“是的。”
“背景独立的小赌场,有没有办法?”林雨霞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路。
“背景独立……您是想要惹事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那种?”埃内斯托谨慎地确认。
“不,”林雨霞纠正道,“我想要的是,收拾起来不麻烦的那种。”
埃内斯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重新评估了这位龙门来客的危险等级。“……我明白了。”
半小时后,林雨霞站在了一家名为“阿拉斯加”的酒吧赌场门口。装潢浮夸,门口站着几个眼神不善的喽啰,典型的、自以为是的街头势力风格。
“是这家?”她问身边的埃内斯托。
“是的,这是一家酒吧赌场。”埃内斯托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戏意味,“老板阿拉斯白手起家,靠着一股狠劲硬生生在这条街上把这家店开到这么大。周围几条街的势力都很想要他这家店,不过谁都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
“很好。”林雨霞迈步向前,“你在这里等着。”
赌场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金钱与欲望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林雨霞的出现像一道清冷的月光投入泥潭,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她无视那些贪婪或警惕的注视,径直走到一张赌桌前坐下。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赌场老板阿拉斯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林雨霞的手仿佛拥有魔力,无论他换什么玩法,出千的手段如何隐蔽,最终赢家总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紫发女人。她的下注精准而冷酷,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堆无意义的数字,而不是足以让人疯狂的筹码。
“小姐,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太狂妄了,一个人来这样的地方闹事。”阿拉斯终于沉不住气,脸色铁青。
林雨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别说废话。开牌。”
阿拉斯亮出底牌,四条,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林雨霞轻轻翻开自己的牌。同花顺。
“怎么可能?!”阿拉斯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你藏牌的手法太差了。”林雨霞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把你们的武器都掏出来吧,我赶时间。”
冲突瞬间爆发。阿拉斯怒吼一声,周围的打手们纷纷亮出棍棒和小刀,扑了上来。林雨霞甚至没有离开座位,她只是轻轻将手按在铺着绒布的赌桌上。下一秒,桌面上的玻璃杯、墙上的装饰镜、甚至吊灯的水晶挂坠,同时发出细微的嗡鸣,随即碎裂、融化,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寒光的玻璃微粒,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在她身边,形成一个流动的、致命的屏障。
一名打手挥棍砸来,林雨霞手指微动,一道玻璃微粒瞬间凝聚成薄如蝉翼的刀刃,精准地切断了木棍,余势未消,在那人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吓得他连连后退。另一人从侧面偷袭,林雨霞头也没回,身后的玻璃微粒瞬间凝结成一面小巧的盾牌,挡住了劈砍,随即盾牌散开,如同沙暴般扑向对手的面门,逼得他捂着眼睛惨叫倒地。她的动作幅度极小,效率却高得惊人,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微雕。赌场内的玻璃制品都成了她武器的延伸,时而化为锋利的飞刃,时而变成绊脚的沙砾,时而又凝聚成坚固的护盾。几分钟后,阿拉斯和他的手下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连滚爬爬地逃离这个突然降临的、能操控玻璃与沙砾的煞星。
站在门外的埃内斯托目睹了大部分过程,他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语:“虽然事先有做过调查……不过,这就是龙门鼠王之女的做法吗。”不是黑帮的火并,而是更接近于……精准的外科手术切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雅和冷酷。
当陈赶到与埃内斯托汇合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赌场和一脸苦笑的向导。
“陈小姐,您来了。”埃内斯托指了指沙滩方向,“那帮人打不过林小姐就跑了,林小姐追去了。”
陈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去,心中那股无名火又开始窜升。林雨霞到底在搞什么?度假度到把本地黑帮老巢给端了?
与此同时,林雨霞正不紧不慢地追着仓皇逃窜的阿拉斯一行人。这些地头蛇对城市小巷的熟悉程度超乎她的预期,但依旧无法摆脱她如影随形的追踪。就在她即将再次截住对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面前。
“林雨霞,你在搞什么东西?”陈晖洁语气不善。
林雨霞皱了皱眉:“陈晖洁?你来干什么?”
“是我在问你。”
前方,慌不择路的阿拉斯看到不远处人声鼎沸、彩旗招展的混战海选会场,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啧,哪来的神经病,打不过,还甩不掉。”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对身边仅剩的几个喽啰喊道,“还能怎么办,跑啊!那边是……混战海选会场?嘿,正好。我们混进去!”
林雨霞也看到了会场的标志,眼神一冷。“找到了。”她瞥了陈一眼,“现在没空管你。”
陈也看到了那些逃窜的身影混入了参赛者人群,立刻明白了局势。“站住!”她不再理会林雨霞,也冲向了会场。
于是,一场旨在争夺出线权的混战海选,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她们一个为了追捕,一个(或许)为了阻止混乱,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将沿途所有试图阻拦她们,或者仅仅是运气不好挡在路上的参赛者,统统放倒在地。
战斗场面混乱而高效。陈虽然用的是不会造成重伤的高压水铳,但射击精准,力道强劲,每一发水弹都像一记重锤,将靠近的对手轰得东倒西歪,配合她凌厉的拳脚,在人群中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林雨霞则更为诡谲,她甚至不需要主动攻击,只是所过之处,脚下的沙地会突然变得泥泞粘稠,束缚对手的脚步;或者旁边建筑窗户的玻璃会突然龟裂,发出刺耳的噪音干扰视线;偶尔有不怕死冲上来的,会被凭空凝结的玻璃片划破衣襟或留下浅伤,吓得不敢再上前。两人一明一暗,一刚一道,虽然毫无沟通,却在混乱的战场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互补,各自清理着前方的障碍,目标直指逃窜的阿拉斯一行人。
在观众看来,这无疑是海选中最具观赏性的一幕。两位风格迥异但同样能打的美女,以一种蛮横不讲理的姿态撕裂了原本混乱的战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主持人声嘶力竭地渲染着这场意外之喜,将她们临时起意的追击,描述成了“矫健的身手和绝妙的配合”。
与此同时,在沙滩附近一家冷饮店的露天座位上,两位来自龙门的游客正享受着“昂贵”的悠闲。诗怀雅戴着遮阳镜,小口舔着一个四球冰淇淋,而星熊面前则摆着一个分量惊人的三球冰淇淋。
“我说,missy,我们已经到这座城市好几天了,我看你一点也没有去找林小姐的意思啊。”星熊挖了一大勺薄荷巧克力塞进嘴里,“你一开始不是说你要偷偷跑到她跟前吓她一跳的吗?”
“急什么?”诗怀雅优雅地咽下香草味的冰淇淋,“林雨霞走的是官方程序,我们可不一样。你可是沾了我的光享受了一回VIp待遇。要我说呢,那个家伙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呢,哈哈哈!假期长得很,我们慢慢等。”她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死老鼠,居然背着我来这种好地方度假,等我找到你你死定了。”
星熊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冷饮店外墙挂着的大屏幕,上面正在直播混战海选的实况。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冰淇淋勺“哐当”一声掉在桌上。
“嗯?干嘛,你看到她了?”诗怀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下一秒,她也僵住了,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屏幕上,陈晖洁和林雨霞的身影正以特写形式出现,一个用水铳轰飞对手,一个用诡异的源石技艺制造障碍,配合(看似)默契,所向披靡。
“哈?!”
老板端着新的柠檬球过来,看到两位客人呆若木鸡的样子,连忙喊道:“两位,你们的冰淇淋,球要掉了!两位!”
赛场中,一场混乱的追击最终以陈和林雨霞莫名其妙地成为最后站在场上的三人(包括后来赶到的埃内斯托)而告终。主持人兴奋地宣布了他们的胜利,然后按照流程询问:“请问三位有给自己的队伍起好名字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陈和林雨霞互相看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噼啪作响。
“怎么说?”陈打破沉默。
林雨霞直接把头扭向一边,用后脑勺表明态度:“……你来起。”
陈看着林雨霞那副“你敢起个难听的名字就试试”的背影,又看了看主持人期待的眼神,以及旁边埃内斯托爱莫能助的表情,一个带着恶作剧和几分自嘲的念头冒了出来。
“那就叫……”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鼠胆龙威队吧。”
林雨霞猛地转回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你找死”的杀气。
陈迎着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补充:“你说的我来起。”
林雨霞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当场清理门户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这充满火药味的一幕,连同“鼠胆龙威”这个奇葩队名,通过直播信号,清晰地传到了冷饮店。
星熊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missy,你听到没,鼠胆龙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诗怀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差点把冰淇淋扣在星熊脸上:“你笑得小声点好不好!”
“你瞧林小姐那副臭脸,”星熊指着屏幕上林雨霞那几乎能冻僵摄像头的表情,“这个名字绝对是老陈临时起的,百分百!”
“不是,比起这个,”诗怀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陈晖洁这个女人也会在这啊!她们俩还一起参加比赛了!难道这只老鼠是知道老陈在这才会来的?”她脑补出了一场针对她的、闺蜜间的秘密旅行,怒火中烧,“哼哼哼,够胆啊,林雨霞,居然这种事都瞒着我……”
星熊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喂,missy,别冲动啊。林雨霞的事你说是魏长官安排的,那老陈会在这应该也是长官安排的……吧。”
诗怀雅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立刻冲下去对峙的冲动:“……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然后怎么说,既然林小姐已经来了,老陈也在,去打个招呼?”
诗怀雅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哼,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她们俩不是一起组队参加比赛吗?那正好。这场比赛我看是全程直播的,我们现在就不去打招呼,看她们比赛,等她们输了再去嘲笑她们。”
星熊挑眉:“哈,你这是连老陈也一起给恨上了啊。”
“哼,谁让她也背着我们来玩了,你就不生气啊?”
“这话说的,老陈过得好是好事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呀,跟你说不通,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星熊耸耸肩,舔了一口冰淇淋:“我现在是你保镖,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还差不多。”
赛场内,颁奖环节到来。担任颁奖嘉宾的正是潘乔。他将纯金雕像递给林雨霞时,目光在她和陈身上停留片刻,说道:“坎黛拉真是请来了两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陈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们?”
“还有谁不知道市长招待了两个龙门来的年轻人?”潘乔笑了笑,然后转向埃内斯托,语气熟稔,“埃内斯托,你没怠慢了两位客人吧?”
埃内斯托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父亲,这可是坎黛拉女士安排给我的任务,我当然会尽心尽力。”
陈这才恍然,原来埃内斯托和这位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潘乔先生是父子关系。
潘乔将奖品递给她们,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纯金雕像。“玩得开心点,年轻人。”他说道。
陈接过雕像,心情复杂:“……谢谢。”
在离开会场返回住处的路上,陈注意到周围人群中不少看似游客、实则带有军人气质的身影。她随口问起,埃内斯托用轻松的语气解释了在玻利瓦尔当兵是比在这里打工更赚钱的行当,以及他父亲因为不愿讨好上级而被赶出军队的往事。
“拳头不够大,整天挺直着腰又能给谁看?”埃内斯托这样评价他的父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陈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沉默。她还不了解这里,不了解玻利瓦尔,没有资格轻易评判。
随后,埃内斯托带着她们来到了他名下的武器店。店铺门面不算特别起眼,但内部空间颇大,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从传统的刀剑到现代化的铳械,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保养油和金属的独特气味。靠里的位置还有通往小型靶场和训练场的门。
在武器店里,埃内斯托为陈和林雨霞详细讲解了极限铁人大奖赛那充满混乱与算计的赛制——三个阶段:寻找并争夺赤金、充满埋伏与捷径的铁人三项、以及最后在游轮上的大混战。尤其强调了“观众投票”可以颠覆比赛结果的诡异规则,这无疑是对那些不擅长战斗的选手的一种“保护”,也是对强者的一种无形制约。
陈对比赛的输赢并无兴趣,她更关心如何利用参赛身份进行调查。林雨霞则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一开始就输了,想调查也没机会。就在埃内斯托拿出高压水铳给陈作为替代武器,并介绍店内小型训练场时,陈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林雨霞。”她转过身,目光灼灼。
“干什么?”
“我忍你很久了,我想,你大概也忍我很久了,”陈指了指训练场的方向,“里面有个训练场,来打一场。”
林雨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挑衅的表情:“你会输得很惨。”
“少说大话。”
“呵。”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训练场,关上的门隔绝了即将爆发的风暴,埃内斯托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可真是。来了两个难搞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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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的礼炮,由坎黛拉市长亲自拉响,瞬间点燃了全城的激情。四十支队伍如同投入沸水的饺子,在划定的居民区里展开了对二十块赤金的疯狂寻找与争夺。
“鼠胆龙威”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众矢之的。比赛刚开始,他们就被三支队伍默契地联手围堵。战斗瞬间爆发。陈的高压水铳喷射出具有强劲冲击力的水弹,将试图近身的对手轰飞;林雨霞则信手拈来,将居民楼窗户的玻璃化为无形利刃或坚固盾牌,攻势诡谲难防;埃内斯托则游走补漏,处理着试图偷袭的敌人。
战斗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所在。
“你的玻璃刀好几次差点割到我。”陈收铳,语气冷硬。
“你的水弹准头也不怎么样。”林雨霞散去手中的玻璃武器,反唇相讥。
“看来不只是情感上,战术上我们也不适合组队。”
“很有说服力的结论,还是分头行动吧。”
埃内斯托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无论有无收获,每小时在指定地点碰头一次,若一方未到,另一方见机行事。陈和林雨霞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至少保证了最低限度的信息互通。
分头行动后,林雨霞如同鬼魅般在街巷间穿行。她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藏有赤金的显眼地标,那里争夺必然激烈。她的目标是那些更隐蔽的角落,以及——寻找摄像头与无人机的死角。如果存在想引发混乱的家伙,那里才是他们最可能行动的地方。
她路过那对在开幕式上大秀恩爱的“甜蜜夏日”队,看着他们用浮夸的表演解决了一支队伍。林雨霞冷静地分析出这两人恐怕是退役军人,所谓的“情侣”身份只是博取观众好感的噱头。“要是诗怀雅那个女人看到,大概会兴冲冲地说她也想在这种比赛玩一玩这种角色扮演。”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打了个寒颤,“……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在一处僻静的巷尾,她终于有所发现。利用出色的潜行技巧,她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梁,正好看到“灰羽队”的那个灰黑色头发的黎博利女子和几名同伙完成了一处炸弹的安装。
“怎么样?”黎博利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可爱外表不符的冷静。
“我们这边的炸弹安装完成了,拉菲艾拉。”
“好哦,我这边也完成了。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
就在这时,一名同伙接到通讯,报告c队遇到了麻烦,对手是“鼠胆龙威队里的陈”。
被称作拉菲艾拉的黎博利女子沉默了一下,果断下令:“……哥哥说过,不要去触高手的霉头。从附近调一支队伍过去,不要搞得太明显,打不过就放弃,不要恋战,正事要紧。”
待拉菲艾拉一行人离开后,林雨霞轻盈落下,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枚被精心伪装过的炸弹。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居然是来真的。”她小心地拆下炸弹,收入随身的包中。线索指向明确——灰羽队、哥哥、对他们有了解。她决定先去与陈晖洁碰头。
而此时的陈,正陷入一场与她“路见不平”性格直接相关的麻烦之中。她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被多人围攻的那个蓝发少年水月,他在开幕式上宣称“玩腻了就把你们都吃掉”。水月的身法诡异,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似乎只是在玩耍。但陈看不下去。
“怎么说,陈小姐?等他们打完?”隐藏在巷口的埃内斯托低声问。
“……不。”陈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埃内斯托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跟上。他清楚,在这种比赛中帮助他人,尤其是帮助一个单人选手,除了惹祸上身,没有任何好处。陈小姐这种“好人”,在这座城市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陈的介入如同巨石落水,瞬间改变了巷子里的力量平衡。她精准的水铳点射和凌厉的拳脚,很快放倒了几人。但她的行为也引来了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一支强大的落单队伍,正是其他队伍优先清除的目标。很快,屋顶、窗台、阳台……越来越多参赛者出现,将巷子两头堵死,冰冷的视线聚焦在孤身站在巷子中央的陈身上。
空气凝固,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林雨霞赶到了。她站在巷子一端的屋顶上,冷静地评估着局势。“陈晖洁这个女人,又在逞英雄。”她心里冷哼一声,“真是永远学不乖,懒得帮她。”但当她注意到另一头也有队伍正在赶来,如果形成合围,陈恐怕真的会有麻烦时,她啧了一声,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在巷子口,挡住了那支增援队伍的去路。
陈也注意到了巷子另一端的动静,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时,心中微微一动,有种复杂的情绪掠过——不是感激,更像是一种“果然她也来了”的无奈,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压力骤减的松弛。
“……挡一下吧,”林雨霞对自己说,像是在解释这多管闲事的行为,“引起太多人注意没有好处。”她微微吐了一口气,摆开了架势。
于是,一场各自为战却又遥相呼应的战斗在巷子两端同时展开。陈在巷中如猛虎入羊群,水铳与体术并用;林雨霞在巷口则如磐石屹立,仅凭几招狠辣的近身格斗和神出鬼没的玻璃碎片,就震慑住了试图闯入的队伍。通过无人机的俯瞰镜头,这一幕充满了一种别扭又惊人的“默契”——她们背对着彼此,各自应对一面的敌人,没有任何交流,却仿佛无形中守护着对方的背后,形成了一种短暂而坚固的、以互厌为基石的防御同盟。
战斗结束后,水月为表感谢,将自己在被围攻前找到的一块赤金送给了陈。林雨霞也适时出现,提醒此地不宜久留。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交流再次被“逞英雄”、“没什么收获”之类的冷言冷语填满。但在埃内斯托询问林雨霞是否有线索时,她却只是淡淡回了句“没什么特别的”。
第一轮比赛最终以二十块赤金全部提交而结束。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林雨霞突然叫住了陈。
“陈晖洁,等下有空?”
“干什么?”
“找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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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多索雷斯并未因比赛的暂停而沉寂,反而在霓虹灯的装点下焕发出另一种活力。林雨霞带着陈,再次来到了那家白天被她“接手”的“阿拉斯加”酒吧。赌场部分已经暂停营业,酒吧区则清场完毕,只有几个噤若寒蝉的原老板手下在远处垂手侍立。
“大姐头,您怎么来了?”曾经的老板阿拉斯,此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陈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但没有说话。
林雨霞无视了阿拉斯,径直走向吧台:“让别人都离远点,我和她有事要谈。”
“遵命!”阿拉斯如蒙大赦,赶紧带着手下退到听不见谈话的角落。
“一杯威士忌。”林雨霞对酒保说,然后看向陈。
“我喝气泡水就可以。”陈拉开高脚凳坐下。
酒水上来后,林雨霞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比赛里我跟踪了一支队伍,他们借着比赛在那片居民区里安装了不少炸弹。”她抿了一口威士忌,“从他们的对话来判断,至少还有三到四支队伍在做同样的事。”
陈立刻反应过来:“你刚才不是说……”
“哦,你怀疑埃内斯托。”林雨霞打断她,语气带着“你终于想到了”的意味。
“你就不怀疑?”
“也是,对方的行动规模不小,不应该只是作为一次走私传到坎黛拉女士耳中。肯定有人在中间进行了情报操作,埃内斯托嫌疑不小,而即使不是他,也应该有别人。”陈冷静分析。
“我一个人没法确定太多,但至少有一枚炸弹现在就在我的包里。”林雨霞拍了拍随身的挎包,“你要摸摸看吗?”
“……免了。”陈嘴角抽动了一下,“哪支队伍?”
“灰羽。”
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拿着大镰刀、外表可爱的拉菲艾拉。“居然是那支?”
“我也没想到。”林雨霞放下酒杯,“……也就是说,他们在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某项计划。而且连炸弹都用上了,那已经不是普通的计划了。”
“我们最好先通知坎黛拉女士。”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林雨霞看着陈,眼神锐利。
“什么意思。”
“你不会没有发现,陈晖洁,这座城市的光鲜外表是用什么支撑起来的。而坎黛拉女士作为这里的市长,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林雨霞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打着陈的认知,“这样的城市,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去帮助吗?”
陈猛地抬起头,笔直地看向林雨霞,眼神如刀:“……如果你想说,你因此就认同安装炸弹的那伙人,那我们可以再打一场,这次没有点到为止。”
“恰恰相反,陈晖洁。”林雨霞毫不相让地回视,目光同样笔直而果决,“我并不那么在乎这座城市是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我代表魏长官来,我关心的是魏长官的形象。所以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只有完成坎黛拉女士的委托这一个选项。反倒是你,”她语气带着一丝讥讽,“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因为你那泛滥的正义感而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要假惺惺地装作对那些你见都没见过的人有感情,陈晖洁。你既没有资格为和这座城市有关的一切纠结,更没有资格指责我。”
“啪!”
拳掌相交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吧内清脆地回荡。陈的拳头停留在林雨霞面前一寸,被林雨霞的掌心牢牢挡住。两人脸上均是沉静如水,唯有眼底翻涌的凶狠透露出各自的果决与积压已久的怒火。不远处的阿拉斯看着这一幕,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开始疯狂计算如果这两位姑奶奶在这里拆了店,重新装修要花多少钱,以及保险能不能覆盖这种“内部斗殴”造成的损失。
然而,预想中的全面冲突并未爆发。短暂的僵持后,陈缓缓收回了拳头,林雨霞也撤回了手掌。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却并未散去。
“这不是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陈的声音低沉。
“我也并没有在为自己开脱。”林雨霞冷冷回应。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绳之以法。”
“呵。”林雨霞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用什么来抓我,前,龙门特别督察组组长,陈晖洁小姐?”
“用公道。”
“听起来比正义要顺耳一点,”林雨霞拿起酒杯,将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会洗好脖子等着。”
“……还有别的事?”陈不想再继续这无意义的争吵。
“没了,你想怎么做我不会管,我也只会用我的方法做事,只是告诉你有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但无论如何,至少应该告诉坎黛拉女士。”
“这件事即使告诉坎黛拉女士,她能做的也不多。对方的目的还不明朗,现在无论是直接排查还是抓人,都只会惊动对方。”林雨霞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还有,别用手机。”
“这点还用你来告诉我?”
“呵,也是,条子最擅长窃听。”
“看来你想真的打一场。”
“没那个兴致。”林雨霞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想不到有一天会和你合作。”
“这是我要说的话。”
陈看着林雨霞离开的背影,独自坐在空旷的酒吧里,感觉比面对一整支整合运动小队还要疲惫。合作?这更像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危险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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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不起眼的武器店后院,埃内斯托正对着一根鱼竿发呆。店门被推开,一个灰黑色头发的黎博利女子走了进来。
“我来买鱼竿。”她说。
埃内斯托头也没抬:“进来吧。”
黎博利女子抱怨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换暗号,记起来麻烦死了。”
“不能。”埃内斯托放下鱼竿,表情严肃起来,“拉菲艾拉,不要放松警惕,你知不知道为了把那次疏忽伪装成一次普通的军火走私我花了多少工夫?如果真的让坎黛拉女士嗅到了一些什么,我们早就完蛋了。既然打算做,就要做到底。”
拉菲艾拉叹了口气:“唉,好吧。”
“我不是在批评你。你虽然很呆,但是该做的事是能做好的。”埃内斯托语气缓和了些,“我骂的是那些不知道轻重的蠢材。这座城市是很娱乐,但如果只有娱乐,又怎么可能在玻利瓦尔站稳脚跟。”
“但你这不还是在说我呆吗……”
“你难道不呆吗,我亲爱的妹妹。”
“哼。”拉菲艾拉鼓起脸颊,随即又有些不安地说,“其实,我刚才感觉自己好像被跟踪了。”
“真的?”埃内斯托眼神一凝。
“我不确定,就是有这种感觉。”
埃内斯托沉吟片刻:“我会通知参赛组的人,让他们平时也小心一点。……算了,这帮人任务之外跟住在这里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反倒不容易被查到点什么。”他转而问道,“总之,任务完成得如何?”
“在居民区的炸弹已经安装完成了。”
“没有被发现?”
“中间遇到了一次你队友里的紫发的那个,按你说的没有和她正面冲突,绕开了。”
埃内斯托皱起眉头:“……她的反应呢?”
“她也没和我们纠缠。”
“……她没来找我,看来她确实没有发觉……”埃内斯托自语着,随即又否定,“不,不能保证这一点,她比陈小姐明显更加不信任我,也有发现了而刻意对我隐瞒的可能性。但是即使发现了,她也暂时无法轻举妄动……”他揉了揉太阳穴,“唉,这两位不肯一起行动,我没法一次盯着两个真是麻烦。”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一个频道。“是我。”
“有什么吩咐。”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如果市长有发动任何对比赛区域的搜查行动的话,立刻通知我和父亲。”
“我知道了。”
放下通讯器,埃内斯托呼出一口气:“就先这样吧。”他看向拉菲艾拉,“晋级情况我看过了,四十支队伍里我们的人有十二支,晋级了九支,和预想的差不多。”
“嗯,如果不是那个蓝头发的插手,应该还能多解决一两支队伍。”
“用比较显眼的赤金去引诱其他队伍然后解决,以此来增加我们队伍的出线率本来就不是多稳妥的方法,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埃内斯托分析道,“第一轮成功了的话,第二轮只要安心妨碍其他队伍就可以了。毕竟第二轮会有大量坎黛拉女士的手下在各种近道中埋伏抄近道的人,本来就不是很方便继续安装炸弹。第二轮结束上船的队伍中,不是我们的人越少越好,这就是我们在第二轮中的目的,你还记得吧。”
“哎呀,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好不好,哥哥。”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埃内斯托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对了,既然你来了,正好告诉你,计划有变。”
“怎么了,那两个外地人很厉害吗?”
“嗯,这两个人,有点厉害过头了。”
“要把她们两个解决掉吗?”
“不。”埃内斯托摇头,“第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有点高。第二……”他顿了顿,眼前闪过陈晖洁那固执而清澈的眼神,以及林雨霞冰冷而高效的行动方式,“……她们是好人。”
“好人?”
“是啊,好人。”埃内斯托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如果不是在现在才认识她们,我甚至想要说服她们来帮助我们。”
“她们会吗?”
“不知道。反正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他叹了口气,“所以我只能判断让她们上船接近老头子会有风险,尽可能做一些额外的事情拖住她们。结果来说,可能我会无法上船,到时候我在陆地上配合你们就是了。”
“需要我帮忙吗?”
“必要的时候会用到你,所以先和你说一声。”
“好哦。”
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兄妹二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默着。多索雷斯的夜晚,狂欢之下,暗流汹涌,将所有人,无论愿意与否,都卷入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