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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同倾倒的浓墨,沉沉地压向龙门上城区。近卫局大楼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走廊里的寒意。几名近卫局干员围着一份刚送达的命令,纸张被攥得发皱,上面“秘密逮捕令”和“陈晖洁”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秘密逮捕令?陈sir?!”一个年轻的干员失声叫出来,声音尖锐得刺破了凝滞的空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搞错了吧?怎么可能……”旁边的人喃喃自语,眼神茫然地扫过同僚的脸,试图找到一丝这只是荒谬玩笑的证据。

“喂!回来!”另一个脾气火爆的干员猛地揪住传令者的衣襟,脸几乎贴了上去,唾沫星子飞溅:“我问你是不是搞错了!!”他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慌。

传令者只是面无表情地挣脱开,快步离开。留下的人中,有人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恶,陈sir,怎么会……究竟是谁在搞鬼!”指节瞬间泛红,疼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混乱。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最坚定的声音响起,压过了嗡嗡的议论:“必须得找到陈sir,亲口问她才行!”话音未落,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渐浓的夜色,留下身后一地狼藉的困惑、愤怒与深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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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龙门光鲜表皮之下,贫民窟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鼠王林舸瑞站在一处隐蔽阁楼的窗前,窗外是杂乱无章的屋顶和远处上城区模糊的光晕。屋内仅有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佝偻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手下灰尾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地,低声汇报完毕。

“……好。我晓得了。”鼠王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灰尾身上。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灰尾的头垂得更低。

鼠王沉默片刻,空气中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没有了。”他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把之前我吩咐过的事情,都处理好。做完以后就赶紧去避避。”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风暴的源头。

“是。”灰尾应声,身影如鬼魅般融入角落的阴影,消失不见。

鼠王独自伫立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去吧。快去。”像是说给早已离去的灰尾,又像是说给这动荡不安的龙门。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磨得发亮的念珠。

“啊……”一声短促的、饱含复杂情绪的叹息再次溢出。他踱回窗边,望着远方上城区魏彦吾官邸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情绪——一种混合着惊异、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唉。居然还有人能算倒魏彦吾。”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咀嚼这句话里的苦涩滋味。

“塔露拉,塔露拉……”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宿命般的疑问,“难道说这真是命数?”他闭上眼,眼前仿佛浮现出旧日故人的音容笑貌。“二少爷,你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想看到这般光景吧?”语气中充满了物是人非的苍凉。

再睁开眼时,浑浊的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罢了,罢了。龙门终归还是走到这步。”他像是接受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洪流。然而,当他的思绪转到那个倔强的身影时,平静瞬间被强烈的担忧撕裂。“但晖洁……晖洁!”他猛地抓紧了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痛楚,“小心啊,晖洁……千万别把命送了!”这声呼唤,如同最沉重的祷词,消散在贫民窟污浊的夜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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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边缘地带,一处废弃的旧水闸出口。这里是城市防御网络的薄弱点,也是陈晖洁数次私下出城的隐秘通道。冰冷的夜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呜咽着穿过锈蚀的金属框架。一辆线条硬朗、覆盖着风尘的沙地车停在阴影里,引擎低沉的轰鸣尚未完全平息。

陈推开车门,刚踏出一步,身体瞬间绷紧。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从夜色中凝结的磐石,挡在了唯一的去路上。标志性的巨大盾牌“般若”斜倚在地,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晚上好啊,老陈。”星熊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星熊……?”陈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警惕取代,“你怎么在这,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记得星熊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星熊活动了一下肩膀,咧嘴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试图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我可是鬼啊。那点小伤,早就好了。”笑容里却没什么暖意。

陈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她审视着星熊和她那面巨大的盾牌。“那我就------”她试图侧身绕开。

“等下,”星熊的声音沉了下来,脚步纹丝不动,目光如炬地落在陈身后的沙地车上。

“你是在这等我?”陈的动作顿住了。

星熊踱步上前,用指节敲了敲沙地车坚固的防滚架,发出沉闷的回响。“你推着的这架沙地车,是不是雷姆必拓那款最新型?”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闲聊般的探究,仿佛她们只是在车行偶遇。

陈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星熊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甚至模仿着广告里夸张的语调:“‘越野,爬坡,防尘,高续航低耗能,最小的环境影响,最大的驾驶享受?’”她耸耸肩,看向陈,“啊,不好意思。终端上看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广告词记得滚瓜烂熟了。”她试图用这种日常的对话,唤回一丝过去的熟悉感,“真是架好车,就算我对越野不感兴趣,也想过要买一台呢。”

陈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冰冷和决绝。“你是想说什么?”她直接戳破了这层刻意营造的平静。

星熊脸上的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她高大的身躯重新堵在路中央,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风尘仆仆的,老陈,你想往哪里去?”

陈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私下出城的时候都会从这里走。”星熊的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哪有缺口,哪有别人不知道的通道,你我都知道。”她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近卫局已经发了通缉令。”

陈直视着星熊的眼睛,斩钉截铁:“你不会信的。”

“那肯定。”星熊的回答同样干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份信任,此刻却成了阻拦最坚固的基石。

“只有从这条路才能出龙门了。”陈的声音带着一路奔波的沙哑和压抑的焦躁,“我躲躲藏藏了一路。如果近卫局的人都像你一样懂道理……”她的话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希冀。

“那你就绝不可能出得了龙门。”星熊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

“……什么?”陈愕然,“你在说什么?”

“他们和我一样,”星熊的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陈的心上,“不希望你去。”她握紧了般若的握柄。

“星熊……你要拦我?”陈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怎么你也要拦我,星熊?!”赤霄的剑柄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当然要拦你,老陈。”星熊的回答斩钉截铁,巨大的般若盾被她单手提起,斜挡在身前,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我是龙门近卫局的督察,更是你的朋友。”朋友二字,她说得格外沉重。

“你是不是想来次千里单骑的英雄大冒险?”星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陈的灵魂,“不能放你出城的原因,也就这一个了。”她看穿了陈孤注一掷的赴死决心。

“你是龙门人,星熊!”陈激动地反驳,试图唤醒对方的责任,“我们已经没有其他机会了,再由魏彦吾用他的手段解决这事,只会牺牲更多人!”她眼中燃烧着对魏彦吾旧式权谋的憎恶。

“用你的法子就能解决了吗?”星熊尖锐地反问。

陈被噎住了,一时无言以对,她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有一腔孤勇。

“他们叫你鬼姐,他们相信你能保护得了他们热爱的龙门。”陈试图用责任打动她,声音带着恳求,“星熊,放我去。”

“……哈。”星熊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笑,这笑声在空旷的闸口显得格外刺耳,“老陈,他们真的热爱龙门吗?”她抛出一个让陈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陈愣住了。

“我啊,是个老套的人。”星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投向了遥远而模糊的过去,“漫画,电影,酒,下着雨的街道,匆匆路过的没带伞的人。除了电单车,我都喜欢老套的。”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与此刻剑拔弩张氛围格格不入的疲惫和怀念。

“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是很容易过时的。但老陈,我们真能追得上时间吗?”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陈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我不能。我做不到。它走得太快了,它把我看重的许多东西都踩成了碎片。”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抚摸旧日的伤痕。

“剩下的,只有这么多。一道划痕,一个折角,一片黄斑,每一个我都能说上名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般若盾牌边缘一处深刻的凹痕,眼神悠远,“我讨厌它。我讨厌时间带走我身边的人。”这直白的憎恨,是她内心最深的疮疤。

“他们都为了自己的一处容身之地粉身碎骨,我呢?”星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自责,“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被捶打成齑粉,甚至是我动的手,他们的梦想被我亲手砸得粉碎。”她的眼中仿佛有血光闪动,那是属于“鬼”的、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们不是爱着龙门。他们是无处容身。最后的最后,也是我让他们无处容身。”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决,直刺陈的双眼:“你不能再走了,老陈。”

陈被星熊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震撼了,但她心中的执念并未动摇,“你连阿发的死,连那么多为了龙门城死去的人……都可以装作没看到?”她试图用逝者的名义唤醒星熊的职责感。

“别觉得自己很懂。”星熊的声音骤然冰冷,带着被冒犯的怒意,“我和他们处的时间比你久得多,我对他们的理解比你深得多!”她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地面微震。这是她作为龙门地下世界曾经的霸主、作为近卫局督察的威严。

“但保护龙门是我的职责。”陈毫不退让,赤霄终于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尖微微抬起,“不管谁拦在我面前,我的职责,从来没变。”她的眼神锐利如剑。

“还当自己是陈警司?”星熊嗤笑一声,带着讽刺,“你的职责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陈的回答掷地有声。

“……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把这话说给自己听。”星熊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她上下打量着陈,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看看你,一个人就救得了龙门?一个人杀得了所有整合运动?耍脾气要有个限度。”她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陈骄傲的心上。

“挺有意思。”星熊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之前是你去执行魏先生的命令,因为你能理解他。现在,变了,是我来执行魏先生的命令,只因为现在我更理解魏先生一点。”她揭示了立场的转变根源——理解魏彦吾保护陈的苦心。

“我大概猜得到魏先生的办法。”星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既然有人要死,魏先生只会想自己去。你是陈家血脉,这件事过后,你不会受牵连。”她点出了魏彦吾准备牺牲自己保全陈的意图。

“你说他------”陈的眼中闪过一丝震动。

“魏先生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你死。”星熊直视着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把他想得太好了。”陈咬牙,对魏彦吾根深蒂固的不信任让她无法接受这种解释。

“你可能也把他想得太不是东西了,老陈。”星熊针锋相对。

“如果他想死,那就去死好了。”陈的声音带着刻薄的愤怒,“可他死了又能解决得了什么?能有什么用?难道战争就不会开始了?难道龙门就不会首当其冲了?”她质问着,认为魏彦吾的死毫无意义。

“他死,龙门不会被人迁怒。”星熊冷静地分析着政治现实,“我想所有的责任都会随着他本人的死烟消云散。”

“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陈嗤之以鼻。

“当然不那么顺利。”星熊承认,“所以,他要你接班近卫局。”她抛出了魏彦吾真正的布局,“你会接他的班。近卫局局长的位子迟早是你的,下一步,你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魏彦吾为陈规划的未来,“你该去把前前后后的问题,上上下下的遗毒,全都解开。”这是期望,也是责任的重担。

“我清楚魏先生想做的事。他一直在等一个时候,他的眼神和他的手段,从我认识他那天开始就没变过。”星熊的语调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陈沉默了。魏彦吾的深意让她内心震动,但这震动随即被更深的排斥感淹没。

“龙门还需要你,龙门也不希望你冒这个险。”星熊再次强调。

“我只感觉到一阵恶心。”陈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对这套权谋安排的厌恶。

“魏先生的死也许打动不了你,”星熊逼近一步,试图用陈最渴望的东西打动她,“但他死后,你可以去改变这座龙门城。”这是权力的诱惑,也是变革的希望。

“告诉你一个事实吧,星熊。”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斩断与龙门的联系,也撕开自己最深藏的伤口,“一个我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原因。”

星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别骗我,老陈。没人比你更适合这座城。”

“我是感染者。”陈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开。

“……什么?”星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巨大的震惊让她高大的身躯都晃了一下。空气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夜风的呜咽和陈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话语在回荡。

星熊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欺骗的痛楚。“……什么时候……?”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疑问。

“三年前。”陈的回答简单直接,揭开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瞒着我?”星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我不是故意……”陈试图解释,但星熊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为什么连我都不能知道……?!”星熊的声音几乎是在低吼,巨大的般若盾被猛地提起,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尘土飞扬。这是她内心剧烈震荡的外在表现。

“魏彦吾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陈的声音带着苦涩和无奈,“近卫局不能有感染者,所以我不能是。”这是冰冷的现实规则。

她看着星熊震惊而痛苦的脸,继续说着,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星熊,这座城市没有感染者的容身之地。这片大地也没有。”这句话,道尽了她所有的疏离感和决绝的原因。“我已经受够了魏彦吾对我们的操控。我不会再由着他去指使我了。”她的“我们”,显然包括了所有被排斥的感染者。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星熊一时失语,她扶着盾牌,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恍然大悟的光芒,以及更加深沉的担忧:“不。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可怕的冷静,“我总算……总算完完全全地明白,为什么你,老陈,为什么你不能离开龙门了。”

“……星熊?”陈不解。

“你要是走了,去了核心城,”星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链,一环扣一环地分析着可怕的后果,“魏先生就不得不把你划成敌人,你不仅是敌人,而且你必须是一个感染者,一个与龙门敌对的危险感染者……”她逼近陈,目光灼灼,“整座城就都会知道你是感染者,甚至还会认为你和整合运动同谋。”她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无法挽回的结局,“覆水难收,你再也回不了这座城市。”

“我不在乎。”陈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龙门对她而言,早已不是归宿。

“这句话是我该说的。”星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猛地挺直腰背,巨大的般若盾稳稳地挡在身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峦。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你是感染者?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missy她不在乎,九也不在乎,近卫局也不在乎。”

“甚至魏先生都不在乎。他想让你改变这里,而不是赶走你。”她试图用所有人的接纳,挽留陈的脚步。

“你没看到他对感染者的无情,我看见了。”陈的声音冰冷,揭露着魏彦吾光鲜外表下的另一面,“至于九,”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沉痛,“她已经走了。之前她离开近卫局,是因为她也被感染了。”

“……九也……”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星熊心上,她踉跄了一下,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悲伤。

“现在想想,我和九也许是因为同个任务患上的矿石病。”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对战友的怀念,“她后来是我的线人,表面上加入了整合运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为了整合运动,她抛弃了龙门。”九的选择,仿佛是她此刻行动的预兆。

“因为她看清了这座城市的真相。”陈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凉,也带着对自己选择的辩护。

“但你根本没背叛龙门。”星熊猛地摇头,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我不会让你背上你没犯下的罪。”她的语气充满了保护欲。

“星熊,你觉得……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去核心城?”陈看着星熊,抛出了最终的问题。

“猜谜我对付不来,”星熊烦躁地低吼,“说明白点。”

陈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呵…….” 她直视着星熊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你知道整合运动的领袖是谁吗?”

星熊皱眉:“她的名字我记不得。”

“塔露拉。”陈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missy没告诉过你?”她指的是魏彦吾的夫人文月。

“告诉我什么?”星熊不解。

“塔露拉是我的姐姐。”陈的声音平静,却如同在星熊耳边引爆了一颗炸弹。

“……啊。啊……哈。”星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发出一连串短促而怪异的声音,仿佛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拼凑出那令人绝望的真相。震惊、恍然、更深的无力感交织在她脸上。“我懂了。”这三个字,沉重得如同叹息。她终于彻底理解了陈那不顾一切的根源——血脉亲情。

高大的身躯重新绷紧,巨大的般若盾被稳稳举起,盾面上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仿佛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星熊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悲壮的觉悟:“老陈,你今天不可能过去。”

“……为什么说这种话……?”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赤霄的剑身嗡鸣加剧,“难道我的亲人、我的家人……都不够重要?!”亲情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强的理由。

“就因为这样……”星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过去。”她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地面仿佛都在震动,巨大的盾牌如同城墙般横亘在陈的面前,“即使今天我要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去。”这是她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誓言。

陈看着星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任何言语都已苍白。赤霄剑光暴涨,清冷的龙吟响彻夜空。“这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星熊。”她的声音冰冷如铁。

“般若决定得了。”星熊的回答同样冰冷。巨大的盾牌微微调整角度,锁定了陈的气息。

“今天挡在我面前,哪怕是场天灾,我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陈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赤霄剑尖直指那面巨大的盾牌,“何况是一面盾,一个鬼!”战意如同实质般燃烧。

赤红的剑光与厚重的盾影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花四溅,狂暴的气流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漫天尘土。每一次剑盾相交,都是过往情谊的撕裂,都是信念与信念的激烈碰撞。星熊的盾沉稳如山,每一次格挡都带着千钧之力,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制陈的锋芒。陈的剑则快如疾风,刁钻狠辣,赤霄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愤怒的赤龙,围绕着巨盾寻找着破绽。剑光如血,盾影如山。星熊的怒吼与陈的厉叱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兵刃撞击的爆响,在废弃的水闸前奏响了一曲悲壮的战歌。星熊的盾击势大力沉,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风雷之声,试图将陈连人带剑震飞。陈则以身法见长,在盾影的缝隙间游走,赤霄化作致命的毒蛇,一次次刺向星熊防御的薄弱点。汗水浸透了她们的衣衫,血珠从陈被盾风擦伤的手臂和星熊被剑气割破的脸颊上渗出。星熊的眼神复杂,有痛惜,有愤怒,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陈的眼神则始终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对过往的决裂,对目标的执着。最终,一次电光火石的交错!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星熊防御的死角,赤霄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决绝的意志,撕裂空气,狠狠刺向星熊的肋下!星熊瞳孔骤缩,般若盾回救已是不及!嗤——!剑锋擦过星熊坚固的臂甲,带起一溜刺目的火星,最终在她强壮的手臂外侧留下了一道不深却异常刺眼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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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停舰接舷区,傍晚的宁静被彻底撕碎。刺鼻的源石腥味混杂着硝烟和血腥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罗德岛的干员们依托着临时掩体,正陷入一场绝望的苦战。

他们的敌人,被称为“牧群”,早已失去了人形与理智。这些被强大而诡异的源石技艺强行转化的感染者,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和硬化,关节扭曲,发出非人的、断断续续的嘶吼:“啊……啊!唔,呃……”他们无视伤痛,如潮水般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哎,这个数量,真不是说说的……”一个干员狼狈地缩回掩体后,迅速更换着弩箭的弹匣,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近卫局还没扫荡到这里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昨天整合运动来一次,今天特殊感染者又来一次,就算是我们也顶不太住啊!”另一个干员架着重型弩炮,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带来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发麻,“又不能在城市里使用大规格武器……束手束脚!”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被一个冲近的牧群用变异的肢体擦过,防护服撕裂了一道口子。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却异常镇定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白色的长发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飘动,琥珀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战场。

“你好,干员。他们是这次的敌人吗?”迷迭香的声音清澈平静,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迷迭香!”正在苦苦支撑的干员们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哎,有救了有救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迷迭香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正徒手撕裂金属路障的牧群身上,眉头微蹙:“他们都是被源石技艺转化的感染者……?没办法限制住他们的活动吗?”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的核心。

“是的,”先前抱怨的干员语速飞快地解释,“我们配备的大多是些防御装备,没想到连钢索和高纤维网都不太顶用,对上这些感染者,恐怕要上战争用军械才行!”他指了指地上被挣断的合金索具碎片。

“防线的压力实在太大,没办法,我们只能向本舰请求支援。”另一个干员补充道,语气带着感激和后怕,“幸亏来的是你,现在我们有办法了。”他看向迷迭香身后漂浮的几个巨大金属,眼中燃起希望。

“他们体内的源石结构把他们的身体变得很坚韧,”一个负责扫描的干员快速调出数据面板,“我们得用可控重火力去限制他们的行动。另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们检测不到他们的大脑活动的迹象。”

气氛瞬间凝重。干员看着屏幕上代表生命信号的死寂线条,艰难地开口:“根据观察对比,他们似乎……实质上,已经死亡了。现在的他们纯粹是被某种支配性法术驱动的。”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悲哀,“哎,太过分了。”

迷迭香沉默了。那双平静的浅绿色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她小小的拳头悄然握紧。“做出这种事的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寒意,“要付出代价。”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转向身旁的博士,“啊,你的安全更重要。”语气恢复了理智的关切。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狂乱的战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绝:“帮我制定计划吧,我来……让他们的躁动停下。凯尔希医生叮嘱过,在处理结束以后,要让罗德岛本舰立刻离开龙门……!”

“你要参与战斗?”博士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

“嗯。”迷迭香简短而坚定地回答。

“可你看起来……”博士的犹豫显而易见。

“……博士……”旁边的干员忍不住插话,他看向博士的方向,语气复杂,“你没见过迷迭香是吗?”

“博士,请让一下。”迷迭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Ex-42 源石技艺远程操作型器械,使用者迷迭香,请批准。”迷迭香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眼前不是地狱般的战场,而是一场需要精密操作的实验。

罗德岛智能中枢pRtS的电子音立刻回应:“允许在防卫战中运用,已批准带离。运用人:歼灭战专员,罗德岛精英干员迷迭香,已批准开启。”

“嗯,那我去了。”迷迭香确认完毕,目光扫过牧群。

“博士,快快,快退进舱门。别看啦。”旁边的干员焦急地拉着博士往舱门内退去,“要是你被迷迭香战斗时迸出来的碎片打到,很可能会死的。”

巨大的金属在迷迭香意念的牵引下,调整着方位,发出低沉的嗡鸣,源石技艺的光芒在复杂的机械结构缝隙中隐隐流动,如同死神的獠牙,对准了躁动的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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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边缘水闸出口。激烈的战斗已然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夜风中回荡。

“哈,哈……”陈拄着赤霄,单膝跪地,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顺着发梢滴落,在尘土中砸出小小的深坑。她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被震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剑柄的缠绳。但她的眼神,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星熊则靠在自己的巨盾“般若”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她抬手抹去脸颊上被剑气划破流下的血迹,看着指尖的殷红,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你竟然这么坚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没想到。我没想到,你……能让我流血。”她看着手臂外侧那道被赤霄留下的、火辣辣疼痛的伤口,语气复杂难明。这道伤口,是陈决绝的烙印。

“我们,哈,我们都,从来没能……”陈喘息着,抬起头,汗水滑过她坚毅的下颌线,“走出过去。”她的话语直指核心。星熊沉溺于过往的阴影与负罪,而她,则被仇恨和寻找亲人的执念所驱策。

“星熊,你一直在这座城里,”陈的声音带着一种疏离的清醒,“而我……”她望向核心城的方向,眼神悠远,“始终不在,也一直在逃。”这是她对自身处境的精准概括。“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忍受这座城市。”这句话里,充满了决绝的告别意味。

星熊看着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盾上的血痕和手臂的伤口,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最后还是变成了这种小打小闹。”语气里带着自嘲,也带着一丝释然。她明白,真正的风暴不在这里。“我拦不住你了。”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低沉,却带着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疲惫,“你走吧。”这三个字,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陈撑着赤霄站起身,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多年的挚友、此刻伤痕累累却选择放行的星熊,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抱歉,星熊。”这声道歉,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我不想听你道歉。”星熊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闷,“说实在的,你不适合。”她不想看到陈的脆弱,那会让她动摇。

“星熊……”陈欲言又止。

“该说都说完了。”星熊打断她,重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陈,“走!”她猛地指向城外无边的黑暗,声音陡然拔高,“别再回来!”

陈深深地看了星熊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心底。她不再犹豫,转身走向沙地车,动作有些踉跄,却无比坚定。引擎的轰鸣响起,车灯划破黑暗。

“……珍重。”陈的声音随风飘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地砸在星熊心上。

沙地车卷起烟尘,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星熊依旧拄着般若盾,像一尊伤痕累累的守护石像,久久地凝望着陈离去的方向。夜风吹动她染血的发梢和破碎的衣角。许久,一声低语才从她唇边逸出,带着洞悉一切的苦涩和一丝无奈的心疼:

“无法忍受这座城市?”

“……有几个人比你更在乎这座城市?”

“谎话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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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的心脏,魏彦吾的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室内几乎凝固的沉重空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龙门的璀璨夜景,此刻却无人欣赏。魏彦吾背对着门口,身影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显得异常孤寂。

“出去吧。”魏彦吾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魏公。”黑蓑恭敬行礼。

魏彦吾猛地转过身,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说过……别再那么称呼我。” 这个旧称,仿佛触碰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是。随时听候您的吩咐。”黑蓑心中一凛,连忙改口,躬身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室内只剩下魏彦吾,以及一直静静坐在角落沙发上的文月夫人,还有肃立在房间中央的罗德岛领袖——凯尔希医生和小小的阿米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文月夫人优雅地端起茶杯,杯沿却停在唇边。她看着自己丈夫紧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描金瓷碟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站起身,丝绸长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走到魏彦吾的办公桌前,目光柔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凯尔希小姐和阿米娅妹妹,”文月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东国贵族特有的温婉腔调,目光却直视着魏彦吾,“在你们说话前,我能先和他说上两句吗?”

阿米娅连忙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嗯,您说吧,文月小姐。”

凯尔希微微颔首,绿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请便。”

文月这才将目光完全锁定在魏彦吾身上,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我们相处很多年了,魏彦吾。”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魏彦吾紧闭的心扉。

魏彦吾眉头皱得更紧,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为什么说这个------为什么是现在?” 他不明白妻子为何在此刻提及旧事。

文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歪头,看着魏彦吾的眼睛,仿佛能读懂其中最深沉的思绪:“我可是能从你眼睛里看出你在想什么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笃定,一丝了然,还有深深的心疼。

“……文月。”魏彦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狼狈。这个名字,是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此刻却让他感到刺痛。

“哎,哎。”文月应着,缓步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魏彦吾身侧,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我向来都看得出。” 她的指尖冰凉。

“我知道龙门对你来说是你的一切,你的心血你的梦想。”文月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魏彦吾的伪装。

“不,文月……”魏彦吾下意识地反驳,想抓住什么。

文月却打断了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今天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吧?” 她直指核心,无视了魏彦吾的辩解。

魏彦吾沉默了。

文月看着他沉默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啊,(东国语道歉)。我不是在说我们进退两难的处境。”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窗外辉煌的龙门灯火,最终落回魏彦吾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悯,“我说的是……你这拿自己一切换来的繁荣。”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魏彦吾的心上。

“你已经失去两位亲人了。”文月的声音带着痛楚的颤抖,她指的是魏彦吾的兄弟和陈的母亲,“不,用你的话说,三位,甚至是十几位。” 那些因他权谋而牺牲的名字,仿佛都浮现在空气中。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魏彦吾,仰头直视着他躲闪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和深深的恐惧:“现在你总不会还想让自己的侄女也死在那吧?”

魏彦吾身体一震,仿佛被戳中了最痛处,他猛地抓住文月的手腕,语气急促而带着一丝仓皇的辩解:“她痛恨影卫们。一旦让他们去抓陈,她只会拼死反抗!” 他试图用陈的激烈反应来解释自己的不作为。

“不,魏彦吾……”文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更深的痛心,“我也不是在说这个。” 她看穿了丈夫的托词。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拷问:“你不后悔吗?” 她紧紧盯着魏彦吾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你要让她们两个全都死在异国的城市吗?” 塔露拉和陈晖洁,两个流着相同血脉的侄女。

“感染者又怎么了?”文月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哽咽和愤怒,“成了感染者,她们就不是你的侄女了?” 她质问着这残酷的偏见,也质问着魏彦吾内心深处的挣扎。她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腹部,问出了一个让魏彦吾瞬间脸色煞白的问题: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难道也会被你这样对待……?”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片土地能够变得更好,”魏彦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逼到墙角的愤怒和一种苍白的辩白,“也从没要陈晖洁去做该我做的事情!” 他强调着自己的初衷,试图撇清责任。

“但她就是这个性子!”文月的声音比他更高,带着对陈深刻的理解和深深的无奈,“不,对她隐瞒,只是在她的心上继续割肉而已。她只会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看透了陈内心疏离的根源。

“你期望她去做的那些事情,太遥远了,太难了。”文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心疼,为陈,也为眼前这个固执的男人。

“那我能够停手吗?”魏彦吾猛地转过身,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指着窗外繁华的龙门,又指向脚下,声音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我身后的这些人,我脚下的这座城,我与他们角力了那么久,却也只能搏到这种结果。” 这是身为上位者的枷锁。“……龙门能允许我停手吗?” 这声反问,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是她想要这么做,”魏彦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她想要正本清源,是她想要这座城邦不再是我治下的模样。” 他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只是教她如果那么做,需要些什么,又要放弃什么。” 这是他为陈规划的未来,充满了残酷的代价。

“行了,行了。还解释些什么,耳朵都起茧子了。”文月烦躁地挥挥手,仿佛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循环。她猛地挺直腰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我去把她抓回来。我可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做不了的事,我来做。” 仿佛如母亲般的保护本能。

“荒唐!”魏彦吾厉声喝止,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不许……!” 他绝不允许文月涉险。

“我已经拟好了方案。”魏彦吾试图用权威压制,“我会把她带回来,而你,文月,”他指着文月,语气斩钉截铁,“你不准走出这里一步。” 这是命令。

文月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气势丝毫不弱:“嚯,你要拦我?”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东国贵族特有的高傲与一丝野性。

魏彦吾眼神凌厉:“文月,我有底线。” 他试图用原则说服。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文月毫不客气地反问,语气带着讽刺和提醒。她忽然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魏彦吾的脸,用极其快速、极其纯正的东国语厉声说了一句什么!

“东国语?!”阿米娅完全没听懂,一脸茫然。

凯尔希平静的脸上也难得地掠过一丝惊讶,轻轻挑眉:“唔哦。” 她似乎听懂了。

阿米娅好奇地小声问:“啊?医生,文月小姐刚说了什么?”

凯尔希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低声回答:“如果不是她提,我都快不记得东国有这么粗鲁的词汇了。” 言下之意,文月用了非常不雅的俚语痛骂。

文月骂完,气势更盛,她退后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脸色铁青的魏彦吾:“魏彦吾,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她指的是她显赫的东国皇族出身和自身强大的实力。

魏彦吾被这连番的顶撞和粗口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文月……!”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文月却不再看他,猛地转向凯尔希和阿米娅,恢复了那种优雅而略带慵懒的语调,但话语的内容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好了,罗德岛的二位。请罗德岛帮助龙门城和小陈,” 她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要多少钱?” 她的目光锐利,带着东国皇族的豪气与决断,“我来出这个钱。” 为了陈,她愿意倾尽所有。

“你……”魏彦吾被妻子的自作主张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文月的手指都在颤抖。

文月完全无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阿米娅。

“文月小姐真要这样委托吗?”阿米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委托和紧张的气氛弄得有些无措,但还是认真地问了一句。

“要的。” 文月的话中透着那份不顾一切的保护之心。同时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解释,也带着对丈夫的维护:“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我家这位今天确实不在状态。” 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魏彦吾,“或者说,对方的计谋实在是有点出乎我们意料,把他看重的东西全算计到了。” 她点出了关键,“对方不仅了解龙门,还非常了解他。”

“文月,不可再多言!”魏彦吾厉声制止,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更多软肋。

“你管我?!”文月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再次转向凯尔希,“医生,开价吧。我付得起。” 她的姿态,俨然已是拍板决定的真正主人。

凯尔希绿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针锋相对的夫妻二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流过灼热的岩石:“文月小姐所说,我已经听懂了。钱不是必要的,” 她微微停顿,目光转向魏彦吾,“只是二位现在,能不能稍稍听我说两句?”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力量。

“……医生。”魏彦吾强行压下怒火,声音依旧冰冷,但显然凯尔希的冷静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你说。”

凯尔希微微颔首:“也许我不该在这时候进言。但恕我直言,龙门需要一些外力的帮助。” 她直接点明主题,目光坦然地迎向魏彦吾审视的眼神。

“说重点。”魏彦吾有些不耐烦。

“我有一个建议。”凯尔希直言不讳。

“希望你的建议确实有用。”魏彦吾的声音带着审视。

凯尔希微微欠身,姿态放低,话语却直指核心:“魏先生,我不知道该不该向您透露这些信息。” 她先示弱,降低对方的警惕,“请您相信,凭龙门的实力与魏先生的本领,想消灭罗德岛只需要一个眼神。” 这是事实,也是恭维。“我们的设备再先进,也没办法和魏先生手下的队伍相提并论。” 再次强调实力差距。“如果忤逆您的意思,罗德岛一定血流成河。”

魏彦吾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你与阿米娅小姐大可放心,我没有余力再去针对罗德岛。” 他给出了暂时的安全承诺,“所以,没什么好忌讳的。”

“好的。”凯尔希得到了想要的保证,开始抛出关键信息:“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罗德岛根本不配与龙门比较。只是,”凯尔希话锋一转,如同手术刀切入要害,“无论是多强的武装力量都会被局势束缚,之间的区别,仅在于程度不一而同。” 她点出魏彦吾计划的最大隐患,“即使是您的队伍,被人捆住手脚也一样无处发挥。哪怕是您亲自上阵,对方依然有办法拿到你的把柄。”

“科西切公爵知道你有什么,也知道你能做什么。塔露拉也一样能。” 凯尔希点明了对手的可怕之处,“请将这件事交给我们,魏先生。” 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是最适合去解决本次事件的人。”

“就像阿米娅之前说的那样,罗德岛与龙门间的正式合作已经结束了。现在,罗德岛的舰船已经离开了龙门接舷区。”凯尔希抛出了关键的操作方案,“罗德岛离开龙门之后发生的事,与龙门毫无关联。”

“……没错。” 阿米娅转向魏彦吾,语气真诚而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魏先生。我们……并不那么关心龙门城的未来和你的私事。” 这是坦诚,也是划清界限。

“但阴谋家利用感染者引发的事件,它带来的那些后果是我们拼尽全力去避免的。”阿米娅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魏先生允许,并且能给出承诺,承诺你不会使用任何武力攻击我们的话------” 她提出了条件。“之后的战斗,就会是我们罗德岛的战斗。”阿米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宣告了罗德岛的决心。

魏彦吾的目光在阿米娅和文月之间流转,最终,那堵坚冰般的意志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决断:“我同意。” 这四个字,重若千钧。“在龙门-切尔诺伯格事件结束之前,我们龙门绝不会再干涉任何罗德岛的事务。” 他给出了明确的承诺。

“以及,”魏彦吾的目光重新锁定凯尔希,带着洞悉的锐利,“在我看来,医生似乎欲言又止。” 他敏锐地察觉到凯尔希还有后招。

“说吧。”魏彦吾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你说什么,我都暂时能够承受。” 他甚至主动抛出了诱饵,“毕竟我也想请罗德岛帮我救助一位感染者。” 这无疑指的是正奔赴险境的陈晖洁。

凯尔希绿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等的就是这一刻。“……那么,我还有一个提议。”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有什么价码,尽管开。”魏彦吾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凯尔希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措辞,然后清晰而缓慢地,抛出了那个直刺魏彦吾灵魂最深、最隐秘角落的要求:

“二十年前,爱德华·雅特利亚斯,也就是塔露拉·雅特利亚斯之父,死在了龙门。”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视着魏彦吾瞬间剧变的瞳孔。

“我希望魏先生能把他的遗物借给我们。”

空气,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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