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仿佛一道惊雷砸下,韩辛夷蓦地瞪大眼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三个字差点没脱口喊出来。
上一世,原本的韩辛夷也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街溜子抢了钱财。
因为被抢的钱财中有韩辛夷母亲留下的遗物,韩辛夷的父亲便亲自往县衙走了一遭。
县令大人也如现在这般,对韩老爷托付之事极为重视,张贴告示悬赏拿人。
彼时赵四郎看到告示后,便应征和县衙的捕快一道去拿人,成功抓到贼人,拿回了韩夫人被抢的遗物。
赵四郎因此得到一笔赏银,解决了家里面缺钱的困境。
而这一世,她仍旧延续韩姑娘的轨迹往前走,但却在县衙前来问话时做了改变。
她故意说错地名,将赵四郎等人引到真正的悍匪窝里。
上一世,她做游魂的那几年,亲眼目睹了那群悍匪劫财杀人,无恶不作。
她原本的计划是,赵四郎虽然有点儿拳脚功夫在身,可到底是个乡下泥腿子,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赵四郎一旦一头撞进悍匪窝里,必定无命生还。
届时,赵家人就会将赵四郎的死,归咎到沈玉楼的头上去,因为是沈玉楼生病花光了赵家的积蓄,害得赵家拿不出交税的钱,赵四郎才不得不冒险行事。
结果没想到,赵四郎既然没死在悍匪窝里。
事情到此已经与她预想中的有了偏差。
直到看见赵四郎坐在板车上,满身是血地被拉进春和堂医馆,她心中的愤怒才止歇住,想着赵四郎虽然没有当场死在悍匪窝,但是伤成那样,一身血,只怕也熬不了多久。
就算赵四郎侥幸能活下来,将来只怕也要沦为一个不能行走的残废,没看见他连路都走不了,是被人用板车拉回来的吗?
因为打探来的信息不全,韩辛夷只知道此行前去剿匪的人中,有人被砸断了腿。
后面听说赵四郎一身血地躺在板车上被拉到春和堂救治,她便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断了腿的人是赵四郎。
所以她才会心情极好地,带着补品前来探望赵四郎。
实际上是想亲眼看到沈玉楼绝望无助的模样。
可是现在,沈玉楼却跟她说,赵四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还因祸得福地得到了县令大人的赏识,不日便要去县衙当差,甚至是一步登天地做了捕头。
……这怎么可能!
事情的发展跟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韩辛夷的脑袋嗡嗡响,到底还是没忍住,将最后一句话喊了出来。
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都是撕裂的。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扭曲,丝毫没有因为赵四郎因祸得福而感到高兴,只有对此事的愤怒。
看起来,就是她一心盼着赵四郎出事,与她方才说担心赵四郎的话,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种明显的情绪表达,就连赵宝珠都察觉到了,立马冷下脸,捏着拳头上前质问道:“你这话啥意思?咋就不可能了?难不成你盼着我四哥出事?”
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却盼着她家四哥出事,这女人的心肠也太恶毒了!
赵宝珠很生气,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韩辛夷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再想往回收已是不可能,她急得额头冒冷汗,揪着帕子,连忙思索补救之法。
望着那块快要让她扯碎了的帕子,沈玉楼心中冷笑连连。
看来,她没有冤枉这位韩姑娘。
这位韩姑娘带着补品登门,并非真心探望赵四郎,只怕登门瞧热闹的成分居多。
如今热闹没瞧成,所以才会情绪失控,口不择言。
换句话说,这位韩姑娘,是带着恶意登门的。
要知道,赵四郎如果真的死在了这次的剿匪行动中,赵家人对她恐怕要生出怨言。
再想想那日在原主一家坟前时,这位韩姑娘看似无心的一个举动,结果却险些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靶子一事,沈玉楼已经能断定,对方的恶意,是冲着她而来。
可不管是她,又或者是原主,双方之间都没有任何交集,这位韩姑娘为何要处处针对她啊?
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症结,沈玉楼便也没有过多纠结,先将此事放一边去。
凡事都有因果。
是因果都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她与其着急纠结,不如多点防备之心,静观其变。
眼下要紧的是不要着急撕破脸,毕竟这位韩大姑娘的家世不一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想到这,沈玉楼压下心思,将赵宝珠扯开,呵斥道:“宝珠,不得对韩姑娘无礼,韩姑娘应该是见赵大哥一身血,就以为赵大哥伤得极严重;如今又听说赵大哥没事,不日便要去县衙当差,所以她才会这么惊讶,她这是惊喜过度……是吧,韩姑娘?”
“……”韩辛夷很想大声说不是。
她脑子又没泡,怎么可能盼着赵四郎好!
她巴不得赵四郎现在就死翘翘,这样她才能将沈玉楼推进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也只是想想。
韩辛夷极力维持着没让表情崩塌,用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先前,我听说有人断了腿,我还以为是赵公子,想着赵公子腿都断了,还怎么去县衙当差啊……现在听说赵公子没事,还得了这样一份好差事,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罢,努力扯开嘴角微笑。
可惜,那笑怎么看怎么假,活像纸人脸颊上的两坨红胭脂,说不出的僵硬。
沈玉楼全当没瞧出来,含笑看着对方。
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四郎,也从木榻上起身下来,抱拳朝韩辛夷一礼道:“家妹年纪小,不懂事,方才冲撞了韩姑娘,还望韩姑娘多多包涵。”
说罢,又抬脚朝赵宝珠走去,拎着衣领将赵宝珠拎到韩辛夷跟前,摁头道:“还不赶紧跟韩姑娘道歉。”
步伐强健,哪里像是摔断腿的人。
还有那臂力,仅仅用一只手,就把个大活人拎了起来。
那轻巧模样,就好像拎只小鸡崽子一般,跟伤重没有半点关系。
没错,赵四郎就是故意的,故意向韩辛夷展示他很好,身体强健,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他不瞎,瞧出了韩辛夷不是真心实意来探他。
他也不傻,察觉到了沈玉楼在试探韩辛夷。
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结下了梁子。
但既然是沈玉楼要去做的事,那他就会全力去配合。
果然,韩辛夷仅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落空了,望着没事人一样的赵四郎,她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再难维持平静从容,强撑着说了句“无妨”后,便匆匆告辞。
那样子,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结果她前脚才出医馆大门,后脚沈玉楼忽然又追了出来,手里面还拎着两个木盒子。
韩辛夷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木盒子,正是她方才拎过来的那两个。
里面装的是她带给赵四郎的补品,价值不菲。
可刚才他们不是已经收下了吗?为何又拎了出来?
不知为何,望着笑吟吟朝自己走来的沈玉楼,韩辛夷忽然觉得脊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