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尹怀袖还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让人去调查她的底细。
现在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除了她和飞花阁阁主有些渊源之外一无所知。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没能找到她,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一股浓厚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诸如“她是不是遇到了根本无法脱身的困境”“情况究竟多危急才能让她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消失”的危险想法。
但事实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平时做什么都是好好的,但只要一涉及尹怀袖他就会这般瞻前顾后胡乱猜想?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尹怀袖并不是娇弱的女子。
可是……
连飞花阁这个京城最大据点都撤走了,她的对手一定非常强大。
她会不会因此受伤?或者仓皇逃命?又或者被逼到走投无路,被囚禁起来了?
一连串的猜测完全不受控制的从脑海中挤出来,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程大河。”
他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的阴郁情绪把程大河吓了一跳。
他都多久没听过老大连名带姓的叫他了。
于是他连忙站直,难得的严肃起神情:“老大有何吩咐?”
“去查飞花阁。”李随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都声线,一字一句重申:“所有队全都去查飞花阁的下落,越快越好。”
“是!”
程大河应下,迅速离开。
直到出了风月楼的大门,心脏处的压迫感才微微散去了些。
他转头回望一眼,叹了口气。
他入暗锋营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家老大如此的失控过。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盛国公府的盛辞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写一封信给李随意送去。
就说……
就说老家有事必须回去解决?
她拿着笔抓耳挠腮,墨水在脸上画出了个花猫,地上扔了一堆团成团的信纸。
正纠结的时候,纪华音突然进来了。
“娘……”
盛辞月耷拉着小脸,问:“你说我应该怎么跟李随意解释啊?”
“解释什么?”
“我的身份问题啊!我现在突然失踪,万一他以为我出事了四处找我怎么办?”
“先别想那些了。”纪华音走到她身侧,一把将桌上零零碎碎的信纸扫到一边去,把手里拿着的一幅画放在桌上,“哗”的一下展开。
盛辞月还没反应过来母亲这是要做什么,目光就被画上的人物吸引了。
只见画中女子一袭鹅黄轻纱流仙裙,整个人笼在朦胧光晕中,好似仙子降临。她眉弯似远山含黛,杏眼盈盈盛着碎光,唇角噙着半分笑意。
而仅是这半分笑意,就能引得人心驰神往。
盛辞月望着画中女子怔了怔,才喃喃开口:“这怎么有点眼熟……”
“因为是你啊,可不就眼熟吗?”
纪华音本来还在心急,结果被盛辞月这一句话弄没了脾气。
这丫头平时也不少照镜子,怎么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啊?”
盛辞月扬起脸,指了指画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娘,你确定这是我?”
这她怎么看怎么奇怪,和平时镜子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而且她也没这身衣服啊?
纪华音肯定道:“这一眼看过去,就是你没跑!”
说完又看向旁边的云卷:“来,你说说?”
云卷只是扫了一眼,就十分肯定地点头:“比以前北境那些画师画的像多了!”
“好吧。”
盛辞月瘪瘪嘴:“娘您怎么有心思找人给我画像了?”
“什么我找的人啊?”纪华音笑了,“这是你那个好同窗,崔乘风送来的。”
“崔……”
盛辞月双眼蓦然瞪大,噌的站起来,一巴掌拍在画上:“崔乘风送来的?”
纪华音缓缓点头,满脸惆怅的开口:“人家早就把你身份摸了个门儿清,就你还傻乎乎的觉得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呢。”
盛辞月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内心复杂。
“所以啊,你也别想着怎么解释了。”纪华音把笔从她手里夺出来,放回笔架上,把她的小脸掰过来用手帕擦着脸上的墨迹。
“你这身份,崔乘风知道,三皇子知道,李随意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傻吗?”
盛辞月郁闷的“嗯”了一声。
说的也是,连平时最呆的崔乘风都知道她的身份,更别说李随意了。
一想到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三人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却偏又不挑破,看着她躲躲藏藏的,心里就有些憋屈。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本来也是她女扮男装欺瞒在先。
如此算起来的话……
算是扯平?
“好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纪华音又严肃起来,进入正题。
“崔家那小子把画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句话。”
“什么?”盛辞月好奇。
“他说崔府有眼线,这幅画被人看到过。”
盛辞月听完,脸上情绪一点一点褪去。
她慢慢低下头,手指轻抚上画中女子的脸。
能让崔乘风察觉到被动过,说明他是用心藏起来的。就这样还能被看了去,说明是有人已经隐隐嗅到了她身份的苗头,有针对性的去探了崔乘风的屋子。
联想到卓相突然对她下手,再回想崔乘风之前因为给她画的画像而被动用家法的事……
难道是卓相也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想要从崔府崔乘风之前的画像中找证据证明在问天书院读书的“尹怀袖”和他那天见到的尹怀袖并非同一人?
思及此处,盛辞月不禁背后冷汗涔涔。
崔乘风既然没说眼线已经抓到,说明消息很有可能已经被传出去了。
脸上血色骤然褪去,她感觉四肢都在发凉发木。
纪华音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在崔家这小子还算是聪明,发现的及时,只要把东西及时销毁,别落到外人手里……”
“不行!”
盛辞月猛地打断母亲的话,语气虽还有慌乱,但神色与方才相比已然镇定了不少。
“娘,证据不能毁。”
她拉住纪华音的手,一字一句道:“这个证据毁了,他们还会再去找下一个证据,难道我们要一直防贼一样防着吗?”
纪华音眸光微顿,眼中似有惊讶之色。
她试探着问:“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盛辞月想了想:“乘风兄现在走了吗?”
“还没,听门房说他的马车一直在门外,人也不肯进来。”
“好。”
盛辞月举步往外走。
走了一半又突然停住,对一旁候着的云卷交代道:“把小银子也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