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厂长,情况我从俊哥那儿听了一些,大概知道点。”
“但今天请您来,就是想详细了解一下。厂子目前具体规模多大?”
“设备都还有哪些?还能用到什么程度?厂房是自有的还是租的?”
“还有最关键的,债务情况,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一连几个问题,切得又准又狠。
这些事情是必须问清楚的,尤其是债务问题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欠的钱多都不是太大的问题,能用钱解决都是小事儿。
陈志远主要就是怕债主太多了,到时候再有债务纠纷就麻烦了。
赵大海顿时坐直了身子,眼神一亮,知道这是真想谈事的节奏。
他赶紧从随身带的一个旧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有些皱的文件,手忙脚乱地翻着。
“陈总,您请看,这里是厂子的基本情况,后面是设备清单。”
“厂房是自有的,位置就在工业园c区,占地还算可以……就是债务这块……”
他声音一顿,眉头不自觉皱紧,脸上露出几分说不出口的尴尬。
“这块比较麻烦,唉……”
米酒刚顺着喉咙下去,赵大海脸上泛起点微醺的红。
但那点红意,压根遮不住他眼底深深的疲惫,还有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不甘。
尤其一提到债务,他那声叹息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直接拽到了陈志远的心里。
陈志远轻轻放下酒杯,杯底碰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刚好打断了赵大海那有些躲闪的目光。
他往前微微一倾,眼神沉稳却不失锋芒,直勾勾地望进赵大海的眼底。
“赵厂长,您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材料我也看过了。”
他说着指了指摊在桌上的那份皱巴巴的文件,尤其是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红字圈得像年终总结的债务表单。
“说实话,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一些。”
赵大海心里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手下意识拽紧了桌布边,生怕这位陈总一句话把他最后的希望给掐断。
他那点对厂子的执念和不甘,全挂在脸上,连掩饰都顾不上了。
“不过啊——”陈志远话锋一转,语气稳了下来。
“问题摆在这儿,总得解决。”
“设备我看了,虽然旧,但主力生产线还能用。”
“关键是,我看重的是这个厂子的位置、你们兴华这块牌子,还有你赵厂长身上的那股劲儿。”
陈志远这说的也是心里话。
对于服装这一块他真的不是很懂,虽然现在设计图已经抢到手里了,但是后续的一些事情他觉得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赵大海已经在这个行业里经营了20年了,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况且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围着一个服装厂转,他可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陈总……”
赵大海猛地抬头,眼神里像被点着了一样,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亮了。
他没想到,陈志远能一眼看中他最在意的东西。
不是厂房,不是订单,而是这二十多年打拼出来的品牌和他这个人。
“我能看出来,这厂子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项目、投资这么简单,”
陈志远语气缓了下来,像在跟老朋友聊家事。
“对你来说,这厂子就像你养大的孩子,对吧?”
“你心里那股不甘,也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这半辈子的心血能不能留下点东西。”
这话说得太准了,赵大海一下就被戳中了心事。
眼圈顿时有点发热,他没接话,只是使劲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心里的委屈和压力,反倒被这一句话给缓解了。
“行!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我的想法。”陈志远坐正了身子,手在桌上一拍,有种拍板定案的决心。
他说着,拿起那张写着债务金额的纸,手指敲在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
“这笔外债,我来替你还!”
这话一出,就像当头一棒,又像一声春雷,直接砸在赵大海脑袋上。
他身体猛地一震,愣在那儿,嘴张了张,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之前怎么也没敢往这方面想,甚至想过低头求人、跪地认输。
但从没想到,真有人敢开口接下这摊子。
旁边的张俊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事前略有风声,但真听陈志远当场放出这话,那冲击力还真不是一般大。
“把债还了,轻装上阵。”陈志远接着说,眼神炯炯。
“接下来就得立马开工,设备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找订单、拉业务、恢复生产厂子必须得活!”
“厂子得活……”
赵大海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
他眼神里的那团死灰,总算重新点燃了一点火光。
陈志远看着他,继续说道:“厂子活了,总得有人带头干活。”
“赵厂长,我出钱,你出力!”
“你还是厂长,生产你说了算,工人你带着干。这块地盘,你熟!”
赵大海的眼睛更亮了,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老皮。
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那座山,被陈志远一句句拨开,他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陈总!这……这……”赵大海站起身,话都说不利索了,激动得想当场给陈志远鞠个躬。
陈志远却笑着抬手虚按了一下:“赵厂长别急,事儿还没说完呢。这钱嘛,我肯定不是白出。”
这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毕竟自己是要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先说出来,如果大家都满意,那就接着干,大家不满意吃一顿饭,交个朋友,那散伙也无所谓。
“厂子要是重新运转起来,就意味着它值钱了。”
“我既然投了钱,自然也得占股份,这个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赵大海连连点头。
他这时候是真感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事要是能成,哪怕让他只剩两成股份,他都觉得值。
最关键的是他舍不得自己家的厂子呀。
虽然让渡出一部分股份,但至少能让厂子存活下来,在他看来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