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从一潭死水变成了剑拔弩张。
胡婉清撕下平静的面具发怒了,盛威反倒慢条斯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杯盏,拿湿巾擦了擦手,用安抚的口吻说:“孩子们都在呢,你冷静一点。”
“你装什么慈父?如果你真的顾及孩子的感受,你就不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哪里离谱了?玉泽和老商的女儿外貌、家事都旗鼓相当,而且,他们都身有缺陷,不会相互嫌弃。这门婚事,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他们甚至还没见面,你就已经判定他们是天作之合,盛威,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是为玉泽的未来考虑,还是看上了商家在港门的生意版图?”
“如果他们结婚,玉泽未来能有个伴,盛家和商家的生意也能有更多的便利,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个屁!我告诉你,你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
“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你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讲道理?”
“呵,自然没有你在外面那些小蜜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你……”
眼看两人要大吵起来,盛邵钦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手语对盛玉泽比划:“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去外面走走。”
盛玉泽虽然聋哑,但他不瞎,盛威和胡婉清一个面沉如水,一个目含霜刃,空气都快结冰了。
他立刻跟着盛邵钦站起来往外走。
盛邵钦和盛玉泽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餐厅传来“砰”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砸裂了一个碗。
盛玉泽的助听器里传来被放大的声响,他正要回头,盛邵钦抬手固住他的后颈,将他推出了大门。
“他们又吵什么?”盛玉泽打手语问。
盛邵钦回:“不管他们。”
胡婉清和盛威的婚姻就像是一栋老房子,裂缝太多了,眼下他们看似是在为盛玉泽的婚事争吵,可谁又知道喷薄的怨念到底是从哪一道裂缝里涌出来的。
“他们为什么不离婚?”盛玉泽又问。
“你想他们离婚?”
“与其纠缠着痛苦,不如各自去寻找幸福。”
“他们利益捆绑太深了。”
公司、资产、社会关系……离婚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一整个生态链的崩塌,盛威和胡婉清都是聪明人,估计他们早就算过账,维持婚姻的沉默成本远比离婚的沉没成本低。
兄弟俩在庭院里闲逛。
盛邵钦无意瞥见盛玉泽小臂内侧的一串文身字母。
“one heart. one love. one lifetime.”
一心,一爱,一生。
“什么时候文身的?”盛邵钦指了指盛玉泽小臂上的那串英文。
盛玉泽红着脸腼腆一笑:“上个月。”
“看来感情很稳定?”
“嗯,很稳定。”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
“刚才已经给妈妈看过诗悦的照片了。”
盛邵钦恍然,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母亲胡婉清笑得这么欣慰,也难怪盛威提出让盛玉泽相亲联姻时,胡婉清这么愤怒。
“哥,你和裴小姐最近怎么样?”
“挺好。”
“那你什么时候告诉家里?”
盛邵钦沉默,告诉家里谁呢?他不像玉泽,至少还有母亲可以分享幸福。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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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威和胡婉清大吵一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下来,到最后一家人给盛玉泽唱了生日歌切了蛋糕,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盛威叫上了盛邵钦。
“邵钦,你走不走?”
盛邵钦当然走,他也不想夹在胡婉清和盛玉泽母子之间尴尬。
父子俩一起走出了大门。
“你自己开车来的?”盛威问。
“嗯。”
“先上我车,聊两句。”
盛邵钦跟着父亲盛威坐上了他的那辆劳斯莱斯,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车没有开走,就停在岚宫外面的梧桐树下。
“你最近的感情生活怎么样?”盛威开口。
盛邵钦扬起一抹邪笑:“怎么忽然关心起我和玉泽的感情生活了?民政局委托你做入户调查啊?”
“你别嬉皮笑脸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感情生活可比黄药师桃花岛上的桃树还要多,你具体想听哪一段?”
盛邵钦并非有意隐瞒自己在和裴相宜恋爱的事情,只是他和父亲过招多年,已经习惯了先扔石子听响,再决定要不要下船,在摸清父亲的真正用意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你怎么还是没个正经?”盛威失去耐心,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你在逐浪岛救了佳恩?”
“怎么?有人锦旗颁到你那里去了?”
“你和佳恩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她那点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当初就是盛威强行拉红线,促成了他和乔佳恩的婚事,他和乔佳恩两位当事人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随各自的父亲去酒店同吃了一顿饭,隔天,两人订婚的事情就登上了财经报的头条。
订婚容易退婚难,之后盛邵钦无数次和父亲抗议,但最终都被盛威强压了下去。
不得已,他才使出了“绿帽子”的下策,折了男性的尊严,以此挣脱了父亲的摆布。
“之前是佳恩太过分,让你受委屈了。”盛威伸手拍了拍盛邵钦的大腿,“不过,既然你还喜欢佳恩,你们倒是可以再试试。”
他喜欢乔佳恩?
盛邵钦大无语:“盛总,你说什么呢?”
“什么盛总,我是你爸!”盛威看着盛邵钦,点了支烟“之前戴绿帽子的事情,乔总已经好好教训过佳恩了,我相信她以后都不会再犯扫你颜面的错误了,你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再试试。”
盛邵钦更无语:“是不是我在路上随手扶个被风吹倒的扫把,最后我还得把扫把娶回家?”
“你对佳恩没意思,她那么伤害你,你还帮她?”
“我心地善良不行吗?”
盛威蹙眉,斟酌了片刻再开口:“盛家和乔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深,我和乔总都觉得如果有一门亲事从中连接,对两家都好,你和佳恩从小一起长大,也算知根知底,无论佳恩现在怎么不懂事,她以后都是要继承家业的长女,到时候整个乔氏都是她的,你们再续前缘的事情,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这笔买卖对你而言不亏。”
盛邵钦顶了顶腮,气笑了:“盛总,你一天点两张鸳鸯谱,给月老冲KpI啊?盛世集团是不是要倒闭了?你现在都沦落到要靠卖儿子稳固生意了吗?而且你卖我就算了,玉泽就没必要了吧?”
“玉泽为什么没必要?在盛家,每个人都得有他的价值所在,哪怕玉泽是个残废,他都得为公司散发他的光和热。”盛威哼了声,用力掐灭烟头,“你最好不要插手玉泽的事情,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