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的旨意没等到,石头城先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郗超。
王凝之笑道:“要不让我猜一下,是陛下让你来的,还是王叔仁让你来的?”
“别猜了,都是,”郗超笑着答道:“我就是等着跑这一趟,将两边的事都解决了。”
司马曜现在想找一个愿意为他搭话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郗超了,因为其他人都不想掺和。
至于王蕴,他的徐州可是郗家的大本营,托人联系郗超出面斡旋,再正常不过了。
王凝之请他坐下,问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同意交出禁军,”郗超答道:“但他问我,你入京之后,是否要行废立之事?”
王凝之反问道:“你觉得陛下是想让我废了他,还是不想?”
“看着是不想,”郗超笑道:“咱们这位陛下,别看年纪不大,心气却不小,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王凝之摇头道:“算了,让他继续坐那吧,权当钓鱼了,看看还有谁家上钩。”
有他和郗超在朝,刘牢之统领禁军,扬州一半在手上,另一半在不管事的谢安手上,王凝之并不担心司马曜的小动作。
郗超提醒道:“不可大意,他毕竟是天子。”
王凝之嗯了一声,说道:“他人在深宫,我斩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就好,回头把琅琊王给送回琅琊去,不给他到处串联的机会。”
“如此便好,”郗超点点头,转而说起王蕴的事,“王叔仁愿意交出徐州,换取王家的平安,你打算怎么安排?”
王凝之头疼道:“本来嘉宾你是最佳人选,可我更需要你留在建康,阿乞又被我派到平州去了,眼下确实没有很合适的人选。”
他的嫡系都在北边,不能随便离开,自己领了司州,献之领了梁州,冀州是准备交给操之的,徽之在修筑洛阳新城,若是再将徐州交给自家兄弟,那只剩在东莞的肃之了。
王凝之对此犹豫不决,一来肃之能力一般,二来这样有些难看。
郗超提议道:“不如选一族人,也可缓和下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王凝之沉吟道:“法护他们资历不够,得从上一辈里面选,王敬伦刚刚从吴郡逃回,不合适,那就只剩王敬文了。”
王荟,字敬文,故丞相王导第六子,目前在朝中任吏部郎,性格恬淡,不争名利。
“甚好,”郗超说道:“陛下想重用的是后族,夺走徐州,正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王凝之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辛苦你两头传个话,早点把事情解决。”
他一直在石头城待着也不是个事,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事,尽快把事情敲定,才可以快速平息民间的议论。
郗超离开后,王凝之喊来刘牢之,吩咐道:“你准备入城,接手建康禁军,尽快完成将领的调整,将你的人安插进去。”
刘牢之问道:“我以后就留在京城了吗?”
“怎么,统领禁军你不满意,”王凝之笑道:“还惦记着北上领军吗?”
刘牢之赶紧道:“我听王公安排,不过要是能选,我更愿意去北边和胡人交战。”
王凝之承诺道:“现在还不行,等你完全将禁军掌控了,可以交给自己人,再带着我为你请封的爵位北上吧。”
刘牢之喜道:“多谢王公。”
几日之后,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免去刘牢之的晋陵太守一职,改任领军将军,即刻上任,加授司、冀两州刺史王凝之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入朝参政。
王凝之上书请辞大司马一职,同时因为入朝,向朝廷辞去冀州刺史一职,提议由长史王操之继任。
宫中见他言辞恳切,同意了他的要求,改授其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负责讨伐燕、秦两国事宜。
收到诏书的王凝之当即命令刘牢之带人进入建康皇城,接管禁军,他则离开了石头城,回到王家祖宅居住。
事情的余波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徐州刺史王蕴因为管教不力,麾下的船队竟然在石头城外意外失火,被朝廷追责,免去其徐州刺史一职,由王荟接任。
北方早已收复,琅琊王司马道子返回封国琅琊,体察民情。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后,司马曜的岳父被免职,弟弟被送走,他暂时老实下来。
王凝之理顺了这些事,又来西州城见谢安,表示了对他支持自己的感谢。
谢安摇头道:“我可没帮你什么,还等着你找人接过扬州刺史一职呢。”
“叔父不反对,就是帮了我大忙了,”王凝之笑道:“至于扬州刺史的事,叔父暂时别急着辞官归隐,我打算让阿羯统兵灭燕,叔父还是先等下他的好消息。”
谢安无奈道:“你这算计,真是谁都逃不掉。”
本来都说好了,王凝之入京,谢安就归隐的,可王凝之让谢玄领军去灭燕,再加上谢玄麾下的那些谢家子弟,谢安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
王凝之赔笑道:“这如何是算计,阿羯实乃将才,谢家芝兰玉树,伐燕灭秦,我都得仰仗他们。”
说着他指了指边上的谢琰,接着说道:“瑗度一直待在叔父身边,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这次的机会就很不错。”
谢安摇摇头,对王凝之毫无办法,“就依你所言,不过先说好,这次的战事结束后,你得将石奴从宁州那种地方弄回来。”
王凝之满口答应,承诺一定给谢石换个好地方。
谢安叹了口气,“除了伐燕,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先说与我知道,让我有个准备。”
王凝之试探着问道:“我想在中正定品之后,朝廷任命之前,对选拔的人才多加一道考核,叔父以为如何?”
九品中正制自曹魏时期诞生起来,就是偏向于门第的,南渡之后,这种制度更是愈演愈烈,因为不仅在中央,连负责州郡定品的中正官都被大族控制,成为世家扩大实权的工具。
所谓定品,成了一个走流程的事,只看门第,不看才能,世家之间互相交易,互相举荐,一代代地牢牢把持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