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留以西,有毛儿岭,岭上有关,名上党关,为上党郡的西边门户所在,是平阳通往上党的必经之路。
慕容令带三万大军停于此处,外出的探马迟迟没有归来,很明显,山外有司州军的伏兵。
军情紧急,他没有时间耽误,一边继续放出侦骑,一边率军保持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刘牢之见没有机会偷袭,索性就相隔数里,毫无顾忌地在一旁跟着。
慕容令将粮草辎重围在中间,骑兵在旁游弋,枪盾保护两翼,行动虽然迟缓,但无懈可击。
刘牢之几次率部冲锋,都被慕容令提前化解。
并州军枪盾摆好阵型,弓箭手蓄势待发,骑兵从两侧包抄。
刘牢之只得放弃,兜一圈后选择回撤,司州的骑兵数量有限,禁不起这样的硬碰硬。
一直到慕容令大军进入屯留,刘牢之和诸葛求轮番上阵,都没有抓到机会,只得率军返回长子。
王凝之得知消息,笑道:“慕容垂真得感谢我,不然哪还有这么个好儿子。”
他指的自然是历史上慕容令被金刀计所骗,回燕后死于非命的事。
不过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沈劲一脸惊讶,“这里面还有使君的事?不可能吧。”
王凝之看着他们几人的古怪神色,骂道:“一个个的,怎么满脑子如此龌龊,想想就知道不是那个意思啊。”
刘牢之笑道:“谁在意别家的事,反正刚收到消息,我有儿子了。”
众人纷纷向他道贺。
王凝之笑道:“那你还得加把劲,早点把慕容家父子赶走,我放你回去看儿子。”
几人说笑一阵,沈劲道:“如今并州援军已到,应该很快就会反攻长子,使君还是尽早返回泫氏,将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刘牢之也道:“不错,秦人那边尚未有动静,使君可回去再做安排。”
“现在还不能走,”王凝之笑道:“我和慕容垂都在这里,秦人进攻河东的可能性才会更大,要是我回去,长安又该瞎想了。”
沈劲劝道:“长子城的防守我已了然于胸,再加道坚和应远从旁策应,不会出问题的,使君没必要以身犯险,被困在城中。”
“这话可矛盾了,”王凝之点点他,“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呆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见其他人还要再劝,王凝之笑道:“我有分寸的,实在是此战太过重要,我想和大家待在一起。”
刘牢之最是听话,闻言不再纠结此事,问道:“我这就带骑兵出城,使君可有什么交代的?”
“慕容垂应该会兵出壶关,到屯留合兵,然后从北面进攻长子城,”王凝之吩咐道:“你的任务有两个,尽量拖延他们大军的行进速度,然后分出探马,监视平阳方向的后勤队。”
刘牢之懂了,领命而去。
王凝之又派人通知邓遐,让他出兵北上,屯兵在长子以东、壶关以南的黎亭,伺机而动。
各支队伍安排就绪后,接下来就是等待。
长安,各处的情报纷至沓来,苻坚心情不错,召集众人商议下一步的安排。
“陕城守军突围,邓、张二位将军大获全胜,正在整顿兵马,准备继续沿崤函道攻打,争取早日进入洛阳,而王凝之这会还在上党和慕容垂争锋,真是愚不可及。”
杨安笑道:“他得不到晋廷支持,只能挑个弱点的下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大殿之中一片欢快的氛围,所有人都认为王凝之和慕容垂都在自寻死路,本就是相对弱势的两方,不抱团取暖,还选择互掐。
苻坚有些扬眉吐气,总算从内乱的余波中恢复过来,笑道:“洛阳那边,就交给邓、张二位将军,河东这边,不知哪位愿意为朕去取?”
吕光和杨安同时起身道:“我愿往。”
不等苻坚说话,王猛问道:“两位将军若进攻河东,是打算走哪里?”
“自然是直接走最近的蒲板津”,吕光抢先答道:“只要能拿下蒲阪,河东旦夕可下。”
杨安则答道:“多路并进,如今陕城已经拿下,河东的黄河渡口皆为我所有,分兵进攻,让邓、张二位将军出兵茅津、浢津,自华阴出兵风陵渡,长安出兵蒲板津,尽快在河东取得落脚点。”
王猛点点头,对苻坚说道:“杨将军所言,更为合理。”
吕光不服,说道:“邓、张二位将军连下数城,又有进攻崤函道的重任,怎可分兵渡河,还是让我领军出战,保证拿下河东。”
苻坚支持王猛,折中道:“既是如此,吕将军率军进攻蒲津渡,杨将军进攻风陵渡,陕城那边,朕会下旨让他们出兵佯攻,分散守军。”
众人齐声称是。
王猛又道:“陛下当征调兵马以为后备,拿下函谷关后,就出兵进入洛阳,以图中原,拿下河东后,也需继续北上,进攻平阳,将燕人赶到太行山以东。”
苻坚振奋道:“卿言甚合朕意,这一次,不仅要将他们夺走的全拿回来,还要彻底地击垮他们。”
王凝之趁着五公之乱拿到的地盘,已经全吐了出来,但慕容垂占据平阳和河东可有一阵子,苻坚这口怒气憋很久了。
秦军的调动情况暂时还没传到上党,但李盛派出的假秦军先有了动作。
慕容垂前往屯留,和慕容令汇合后,还没出兵长子,便收到了河东急报,表示郡内出现秦军的探子,正在窥视各处渡口。
“不如阿爷回平阳坐镇,将上党交给我,”慕容令自信道:“晋军久战疲乏,我率军围城,必能夺回长子。”
慕容垂摇头,“不能围城,有王凝之在城中,军心就不会涣散,反倒是你的补给线太长,又没有保护,坚持不了多久。”
慕容令急道:“河东不可不管,若是有失,平阳危险。”
慕容垂沉吟片刻,发现一个无奈的事实,以他的兵力部署,根本无法阻止秦军进入河东,尤其是在王凝之接连丢失弘农和陕城之后。
河东的缺口实在是太多了,完全没法封堵。
想到这,慕容垂叹了口气,“王凝之真是疯了,秦军都要打到他家门口,他还在这和我抢上党。”
可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先响应秦人,进攻泫氏和高都的。
“他还真是睚眦必报,连洛阳的安危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