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好不容易说服了胆怯的司马昱,然后开始分工。
谢安和王坦之去见桓温,堵他的嘴,换皇帝可以,但不能再有别的过分举动。
王彪之则翻阅典籍,查找相应的礼仪规范。
废立天子这事,最近的一桩,是景皇帝司马师废曹芳,立曹髦,但这个明显不合适,按这个来,妥妥就成了天道好轮回。
那就往远了看,废立之事的样板是伊尹和霍光,伊尹放逐太甲的详情遥不可知,但霍光废昌邑王刘贺、立宣帝刘询的记载还是很详细的。
于是王彪之拿出《汉书》,按里面记录的流程准备起来。
谢安和王坦之抵达石头城的时候,郗超也在。
桓温见到他们,先发制人,不满道:“如此丑闻,安石你在京城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发现,如今民心浮动,实在是不好收场。”
谢安还是好涵养,被平白加了个罪名,仍淡定说道:“大司马怪罪的是,我愿接受朝廷处置。”
他这么一说,桓温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松口道:“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事已至此,总得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谢安点头道:“大司马愿意效仿伊、霍,我等是过来听候差遣的。”
见事情如此顺利,桓温看了眼郗超,示意他来说。
郗超当即道:“废立之事,相王态度如何?”
王坦之出言答道:“夺孙辈之位,相王本不愿担此恶名,但我们一再相劝,为了晋室基业,他这才勉强同意,但要求大司马善待天子。”
郗超直接道:“这个自然,但宫中出此丑事,不追究是不行的。”
王坦之摇头道:“宫闱之事,不宜扩大,还是到此为止吧。”
他和谢安商量好了,一口咬定这只是司马奕私生活的事,不让桓温借题发挥,牵连到旁的上面。
郗超冷笑道:“如此大事,怎可不了了之,产下假皇子的贵人,三名嬖人,宫中内侍,必须全抓起来严加审讯。”
王坦之说道:“不可,皇家之事,岂可让人随意审问。”
郗超早有准备,“谯王目前任御史中丞,可以让他负责此事。”
谯王司马恬是司马懿六弟司马进的玄孙。
谢安见此,平静道:“如此逆伦之事,何须审理,我建议将贵人、皇子、嬖人和相关内侍,直接在宫中尽数杀之,以免民间再加议论。”
郗超仍不满意,坚持道:“不可轻易杀之,以免有漏网之鱼。”
谢安不与他说,直接面对桓温拱手道:“大司马行伊、霍之事,是为晋室天下着想,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平息朝野的议论,不可为二三小人而本末倒置。”
王坦之更是说道:“废立之事,人心惶惶,在这个时候还大肆株连,恐怕京城难以安宁。”
郗超的用意很明显,人到了他们手上,审出什么结果还不是他说了算,到时候就可以随便挑几个不顺眼的放进去。
天子的事是不好说,可男宠怎么进宫的,搞出皇子这事的背后有无外臣参与,这些都可以说道说道。
但桓温被他俩说动,微微点头,“安石此言,颇得我意。”
郗超很无奈,在王、谢二人走后,抱怨道:“公为何如此轻易答应他们,若是将那些人拿到手上,便是在世家头顶悬了一柄刀,后面的行动会更顺利。”
“连谢安石这样的人都说出尽数杀之的话,再逼迫恐怕适得其反,”桓温解释道:“真要有人站出来反对,另想办法就是了。”
郗超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一说法,问道:“公打算何时入建康?”
“等宫里的事处理完,朝廷有了相应的礼仪,我就过去,”桓温笑道:“辛苦嘉宾回去盯着,有问题随时差人报之我。”
建康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另立新君的时候,上党的战事仍在焦灼之中。
王凝之的策略是奏效的,将长子和壶关隔开,不让上党的并州军合兵一处,然后手下的几员大将轮番地与慕容垂作战。
虽说慕容垂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仍不落下风,但壶关的慕容宝和高弼被打得出不了城。
而慕容垂已经传信平阳,让慕容令率军前来增援。
所以王凝之虽然暂时占据上风,但只要一日没拿下长子和壶关,他就还是很危险。
就在这种情况下,后方的泫氏城在运送粮草辎重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谢安的书信。
另有一个不速之客,车胤。
王凝之来不及看信,皱眉道:“前线危险,府君到此所为何事?”
车胤一脸愤懑,“我乃上党太守,使君居然问我为何而来?”
王凝之见他这个态度,不想和他多说,一边拆信,一边喊来刘桃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找人将车府君送回去。”
车胤大声道:“王叔平你好大的胆子,上党可不是你的司州。”
王凝之一目十行地看完信,捶了捶额头,没有理会车胤的大喊大叫,闭目沉思。
“桓温居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真是挑了个好时候,现在该怎么办?”
刘桃棒看王凝之的神态,就知道是出了不好的事情,不耐烦地拉过车胤,“我家郎君忙得很,没空和你啰嗦,你先回去等着吧。”
车胤挣脱道:“你算什么人,也敢赶我走。”
刘桃棒愤怒道:“我是不算什么,但你又算什么,现在的上党郡可是我们打下来的,前前后后不知道死了多少司州军,你居然有脸说我家郎君。”
王凝之睁开眼,恢复了平静,“放开他。”
刘桃棒冷哼两声,松开了手。
车胤整理了下衣衫,说道:“王叔平你如此行事,是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王凝之嗤笑道:“朝廷,什么朝廷,大司马的朝廷吗?我在这里为国征战,收复故土,建康城里却正在上演大戏,你居然来指责我?”
车胤愣了愣神,“什么大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凝之抖了抖手里的书信,“谢安石来信,京中传闻,天子患痿疾,三名皇子是嬖人所出。”
车胤张大嘴,半天没说话。
王凝之继续说道:“天子马上都要换人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大谈朝廷如何如何,不觉得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