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王凝之抱着自家老二坐在廊下,看着院中的王殊和何无忌练拳。
何无忌表情严肃,动作一板一眼,虎虎生风。
王殊则是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在那划水。
教授二人的则是李寿,自打金墉城无战事之后,作为守将的他已经许久没有露脸的机会了。
整套动作下来,王凝之看着王殊,满脸的嫌弃,“你看看你练的什么东西,对比何家阿兄,不觉得羞愧吗?”
王殊走近抱怨道:“阿耶,这个太累了,我真的打不动。”
王凝之扫了一圈,教他的李寿、围观的姜顺,还有在屋内看书的谢道韫,叹了口气,“你们再这样惯着他,过两年我就把他送到军中去。”
谢道韫装没听到,懒得搭话。
姜顺劝道:“小郎君又不用上战场,稍微动下就可以了,真练成个壮硕汉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魏晋时期讲究的是养生,喜静不喜动,主要依靠饮食服药和静坐吐纳,世家子弟除了游历山水外,运动都很少,更别提习武了。
这与玄学盛行有一定关系,重“养神”而轻 “养形”,走的是修仙的路子。
从这个角度看,练成个魁梧壮汉,是不是和大家追求的仙人之姿不沾边?所以姜顺才说习武的世家子会被人笑话。
王凝之气不过,对着谢道韫喊道:“你也不管管,我这可不兴成仙。”
谢道韫总算放下书,走到窗前笑道:“他不是还小,从现在开始练就是了,你急什么。”
“就你们这态度,他怎么练得好?”王凝之板着脸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回避,换我来监督他。”
王殊的一张小脸更苦了,挨个地看向母亲和姜顺等人。
不过王凝之发话了,几人都不好反驳,谢道韫安慰道:“你就坚持几天,反正你阿耶又不会在城里长待。”
王凝之的严肃脸瞬间破功,无奈道:“你就会拆我台。”
“我会监督的,不差这一两日,”谢道韫笑道:“你难得回来,就别在这摆脸色了。”
李寿和姜顺等人都在边上偷笑,被王凝之瞪了一眼,赶紧退了出去。
何无忌茫然失措,也准备跟着离开。
王凝之叫住他,问道:“你来这有一阵子了,还适应吗?”
何无忌端正答道:“多谢使君关心,府上的人都对我很好。”
王殊坐到父亲身边,得意道:“阿耶放心,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你们要互相学习,”王凝之点头道:“无忌你性子沉稳,自幼习武,阿奴你性子跳脱,念的书多,两人正好取长补短,知道吗?”
何无忌恭敬地答应下来。
王殊则满不在乎地点头答应,催着父亲给他说说外面发生的事。
王凝之给二人讲了好一阵,让他们出去玩了,自己则走进屋内。
谢道韫看着瘫倒在榻上的王凝之,取笑道:“看你这惫懒模样,还教训阿奴呢。”
“我这是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王凝之伸了个懒腰,“等邺城有了回信,我又该出去了。”
谢道韫好奇道:“你写给燕主的信我看了,就你这信誉,他们能配合你?”
“瞧你这话说的,”王凝之故作生气道:“我哪次不是言出必行,童叟无欺。”
“是是是,”谢道韫想听他的分析,又问:“可他们为何要与你合作?”
“无本买卖,谁能拒绝?”王凝之笑道:“我都说了我去拦住慕容垂,他们就派人去上党等地宣个旨,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才不信,”谢道韫立刻道:“你就为了报复慕容垂,会付出这么大代价,还答应将高都和泫氏还给他们。”
王凝之哎了一声,“可惜他们不像你这么了解我,又很短视,所以很难拒绝我这个提议的。”
谢道韫问道:“你真要去河东打慕容垂?”
“去还是得去一趟的,”王凝之笑道:“至于真不真,就看大家怎么理解了,反正我觉得挺真的。”
慕容垂和邺城的关系,比王凝之和建康的关系差多了,慕容垂越强大,邺城越忌惮,而只要邺城出手,不占大义的慕容垂便很难处理。
王凝之很好奇,慕容垂到底是会跳反呢,还是让出点地盘,以安朝廷的心?
邺城皇宫内,依旧是四人议事的局面。
十九岁的慕容暐,太后可足浑氏,太傅慕容评三人如故,太尉阳骛已经去世,取代他的是皇甫真。
可足浑氏素来仇视慕容垂,所以很容易被王凝之的说辞打动,说道:“吴王垂对朝廷的旨意阳奉阴违,根本不顾邺城死活,只顾在关中扩张自己的势力,其心可诛。”
皇甫真说道:“我以为王凝之这是在挑拨,吴王为朝廷开疆扩土,应该嘉奖才是。”
可足浑氏冷笑道:“你确定那是朝廷的疆土,远的不说,近在咫尺的上党郡如今还听朝廷的命令吗?”
“也没说不听,”皇甫真还是想斡旋一下,“上次晋人来犯,吴王不是听令,驰援上党了吗?”
可足浑氏一听这话,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怒意更盛,“吴王麾下十余万大军,和王凝之那么点人在上党郡内你进我退,演给谁看呢?”
皇甫真也不惧她,坚持道:“此事便足以说明王凝之这人不可信,况且他才出兵汲郡,哪里有结盟的诚意?”
慕容评慢悠悠地开口:“刚收到消息,枋头的晋军已经退回河南了。”
皇甫真见他也有意赞同,急道:“如此更说明王凝之此人反复无常。”
慕容评赞同道:“这话不错,王凝之确实不足信,但吴王究竟是何态度,我觉得有必要试上一试。”
可足浑氏不等皇甫真反对,直接问道:“如何个试法?”
慕容评信心十足,“给上党下旨,让他们立即出兵南下,打通太行陉进攻河内郡,若他们还是推诿,朝廷就派人过去接手上党,若他们抗旨,那……”
他没说完,但在场的几人都懂了。
这算是折中方案,给了慕容垂一个机会,若是他听取朝廷调令或者干脆交出上党的控制权,大家还可以凑活着处。
不然慕容垂的反贼身份就算是坐实了。